不想忍了。
特地來見的香港客戶很熱情,知道他們長途飛行好好地儘了一番地主之誼。談完生意後強烈建議陸錚年去他們新下水的遊輪上走一遭。
徐晟去料理彆的事務了,陸錚年沒帶助理,就隻有他一個人。可是見到嚴朔的時候他居然很慶幸。
隻有他一個人。
徐晟接到電話來的時候瞠目結舌,瞪眼推開門,咬牙切齒,是對嚴朔,也是對站著好好的,在理衣袖的陸錚年。
“你做了什麼?”
他提醒他:“你這是在香港!”尋釁滋事,是要拘留的!
陸錚年扣好袖扣,下巴微抬示意地上捂著肚子打滾的嚴朔。
男人麵容英俊,有些混血兒的感覺,其實高中時還沒有這麼明顯,那時的嚴朔顯然是個校霸,表白的手段也層出不窮。那個時候陸錚年承認,他慢了,也輸了。
可是他怎麼敢的。
徐晟本來慶幸自己來了,現在發現自己來了,陸錚年竟然都沒有把這帳算完,一頓毒打沒有讓他的怒氣一筆勾銷。
男人脊背挺直,小臂將那男人提起來,看到他臉上淤青,眸光發狠,反而冷靜。
徐晟有點怕,心裡暗罵嚴朔到這個時候還在激怒陸錚年,你惹他乾嘛?
但是陸錚年揮第一拳的時候他罵了句臟話,接著加了上去,之後整層的客人都被他們驚動。
圍過來要報警。
徐晟還算要點麵子,吸了口氣,理了理衣領,去看陸錚年。嚴朔幾乎沒對著他打,拳頭全對著陸錚年而去了,許是怒氣上湧,陸錚年竟然也沒躲。
徐晟真是少見陸錚年狼狽,在遊輪上撐著欄杆看夜色的時候還提起高中為數不多的幾次打架:
“真下狠手了是吧。”
姓嚴的,還算要點臉,助理趕過來他一擦嘴角說是個人矛盾,不然他們還真沒辦法善了。徐晟心裡又罵臟話,割席想,誰要和這王八蛋善了,下屬都拿來毀盛梔的工作室,沒臉沒皮了已經。
罵完才發現陸錚年一直沒說話。
“喂,”他拿胳膊撞陸錚年,男人白衣襯衫,袖口因為打架還挽著,露出結實流暢的小臂,身形頎長,看不出來打架力道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徐晟都想抖機靈他這些年健身是不是就等著這麼一天了,但是不合適,太不合適,“你啞穴被盛梔封了啊?”
說完雙手掩麵,在鹹澀的海風裡輕聲問:“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當時盛梔出國,他們並無能力改變,但沒有想過盛梔會過得不好。
他更想,陸錚年聽到她一人在國外時就已經感同身受孤獨和委屈,加上她母親去世,和嚴朔離婚,一個人帶著孩子那些呢?他想象不出來,盛梔如何度過。
男人一直沉默地看著夜色,等徐晟受不了這寂靜,去裡麵拿了兩杯酒回來,才發現陸錚年早喝上了。
就在餐廳的窗外,有人上來搭話,約摸是認出了陸錚年的身份,但男人剛打完架,白衣黑褲一身冷冽的銳氣和戾氣,可能讓他有些猶豫。
見到徐晟,他眼睛一亮,但隨即明白自己失去了攀談的機會,遺憾告彆。
徐晟端著酒走過去,自嘲:“看到沒,彆打架,mg的名聲都要被我們兩個敗壞了。”
陸錚年:“嚴朔怎麼不報警把我們抓進去。”他神色淡淡,很明顯是清醒著在說這話,男人放下酒杯:“這樣我就有理由把他再打一頓。”
“得了吧。”徐晟喉嚨微滾:“你打他還需要理由?”
但他其實明白,嚴朔和盛梔在一起,他們談戀愛,結婚,才是陸錚年這麼多年一直恪守著那一步的原因。可是他等了那麼久,甚至是放棄等待地等了那麼久,嚴朔卻讓盛梔在國外經曆那些。
他不躲嚴朔的拳頭,是因為在怪自己。
徐晟要倒酒,可風浪太大,他倒不進去,索性不倒了:“這不怪你。”
又覺得這句話說得不好:“還有以後,不是嗎?”
陸錚年像是醉了,手握著酒杯放在桌上,久久地凝望著空的透明的玻璃,又想起那場隔岸的煙花,他其實很想知道她們有沒有看到。
但又想,她們沒有看到的話也可以,他可以再準備。有沒有一天,他可以將她們沒看到的煙花全都補上呢?
如果時間可以如此代償,他想要的其實不是這個可乘之機,而是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
也許是真的醉了。陸錚年閉上眼睛慢慢地想。不,她可能不需要自己,這也很好,她不需要自己,但他仍然可以出現。
在她讀書的教室門口,在她帶著孩子散步的公園旁邊,在她常去的咖啡店裡坐下。他可以隻做一個旁觀者,一個可能,可以讓她不覺得那麼孤獨的友人。
他可以遠遠地不靠近。
但時間無法代償。
他已經補償不了過去的時間了,所以未來。唯有未來。他可以去接近,可以去嘗試,可以去邁出那一步,以避免未來的自己像今天一樣後悔。
但是,他會後悔嗎?
他不想做嚴朔。他更怕他在她心中會成為第二個嚴朔。
徐晟想扶他回去,但陸錚年撤開了手,腳步還算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