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土寸金的地段風景當然是開闊而且漂亮。房屋鯪次櫛比,車輛如流水彙聚。
在一棟建築裡的感覺令陸錚年感到安全。他路上本來在想,如果一同在桐花區,會不會把她嚇到。但此刻蓋蓋眼睛,想,那他也會搬遷到第二個桐花區。
隻要惦記就不可能毫無痕跡。
想著想著,陸錚年被自己打敗。
沈霽說對方老總很快就來。陸錚年不喜歡應酬,她在這裡時尤其。不過她既使得他對乏味日常無法忍耐,也讓他對世俗無趣多了幾分抗性。
陸錚年說:“有沒有菜單?”
沈霽看他一眼。
陸錚年拿在手上翻了幾頁,想到哪幾道菜她可能會喜歡,覺得自己這樣大概是有病。人還沒來,他克製地放下。
貼心的沈秘書說:“這隻是開始而已。”
飯吃得言不由衷,而且心不在焉。對方本來也是奔著合作來的,但陸錚年沒有這樣的陋習,赴約純粹是因為祖輩交情。
他走上觀光電梯,再偏頭人果然已經不在了。一瞬間心臟像是被剝奪又像是被賜予了新一重的地心引力。陸錚年感覺自己和電梯一起墜下去。
沈霽在處理工作,並不比陸錚年清閒。
他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告訴他這隻是開始並不隻是一句無聊的玩笑。他們向來都覺得陸錚年無可救藥。
電梯門打開,陸錚年邁出去,本來在聽她坐在下麵時,餐廳裡的小提琴手拉的是什麼曲子,腳步一頓。
她竟然也才吃完,和他們正麵相遇。
沈霽心裡有點想感歎孽緣,但想想陸錚年頻頻望向窗外,又覺得這偶然根本一點不偶然。
既然是朋友,總該打一個招呼。但陸錚年渾身像被丁主任,看她一眼,自覺垂下視線,怕太明顯。
盛梔遠比他要自然:“忙完了?”
她看了他的短信,也沒有覺得不耐煩,陸錚年心裡蜇了一下的疼,好像不及格對他來說都還有差點及格和完全倒數之分。
“嗯。”
他看到她臉上神色從容,職業套裝很襯她氣色,但她腳步不太對勁,意識到她應該是站久了。腿痛而且站不穩。
軍訓時她也是因為這個毛病,總是請假。
陸錚年微微側過身,沈霽忽然會意,沉默一瞬:“我剛好想回家一趟,盛梔,我送你?”
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陸錚年徑直轉向沈霽身邊帶著的秘書:“下午開會,直接回公司吧。”
他們先走了。盛梔拿著手提包,一時間覺得和這情形相比,腳踝的痛也可以忍受,但到地下車庫時沈霽貼心地給她拉開車門,也沒有說寒暄之類的話。很妥帖。
盛梔隻好說:“謝謝。”
沈霽偏過頭,看她情況還好,大約不用送醫院,又覺得現在多說點回去告訴陸錚年他好歹能安心。
車上路。沈霽率先打破沉默:“你不用管他。”
具體是不用管什麼他沒細說。
盛梔又想起他們高中放學。
陸錚年留下來做值日,她也慢慢吞吞,走出教室,其他人等著這個看起來特立獨行沒什麼朋友的學霸。
眼神沒有分給她一下,也不問怎麼這麼晚出來,隻說:“上午那道大題你算得多少?”
她真傻,居然以為他們會不曉得。
其實她敢不理他。敢離開時說不想讓他來找她的話,未必是沒有體會,沒有察覺。青春期是對其他人態度最敏感的時候。
她知道向誰可以毫無顧忌地發脾氣。
盛梔停頓稍久:“總覺得有點尷尬。”
沈霽看著前方的路:“又不是你對不起他。用不著尷尬。”
到了地方,他打開車門說:“就和以前一樣相處,當個朋友也沒什麼。”
盛梔“嗯”了一聲。轉身要走。“麻煩你幫我和他說一聲。”不想單獨聯係,意思再明顯不過。她也可以不上這車。大概就是為了說這句話,才接下這次好意。
沈霽想過盛梔何德何能對陸錚年有這麼大影響力。也想過如果盛梔喜歡陸錚年那這件事就是皆大歡喜。
看到盛梔這一瞬間忽然明白她靈魂裡陸錚年執著的一部分。
他沉默很久。
“至少有什麼事可以再聚。”
不要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
他太拙劣。那是他的錯。不是喜歡的錯。
沈霽覺得自己像強逼著誰接受誰的惡人。但回到公司看到陸錚年開著辦公室門等他又覺得盛梔像是那個惡人。
說到底陸錚年清醒一點。就什麼事都沒有。
但喜歡怎麼可能清醒。
沈霽進了辦公室,代替盛梔警告他,說盛梔好像有點不太高興,這樣做也確實太居心明顯了。
他看了眼陸錚年的神色,慢慢:“我勸你還是保持點距離。”
一步退步步退。
高樓大廈透明冰冷。
陸錚年:“我會注意。”
出局也改不了他這執迷不悟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