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梔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好像因為嚴朔的事難得表現出了一絲在商場上不容置喙的強硬,但還是給嚴朔留有餘地。
盛梔能感覺到陸錚年其實,不太想見到嚴朔。也不太想追問那十年間發生的事。
也許他很明白,他當初就很明白,她發的那條短信不是單純的一時意氣。她曾經確實把他們的過去明明白白地扔下,付諸流水。
盛梔沒再提:“......你不舒服嗎?”
明明都忍住了。陸錚年閉眼,摸自己的額頭,並非燒得神誌不清,這更說明他的言不由衷了。
難道又要那樣哄騙她嗎?
像國外那個吻,病中迷亂的放縱。
“有一點,”最後還是決定坦白,怕傳染,也怕她照顧歲歲就要勞心勞力了,他是什麼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嗎離她不得?還要讓她和他在一起後更為他分心,於是潤潤喉嚨說,“可能是沒休息好。沒事。”
他摩挲著那玻璃杯內側:“如果你不方便,嚴家那邊,我去說。”
即使病得意識迷茫,他還是想知道。
她還想不想見到嚴朔。
盛梔的呼吸聲又因為手機的通訊係統失真了,有數分鐘陸錚年都分不清耳邊是手機意味不明的噪點還是她模糊的,思考的呼吸聲。
也許,都一樣。
她離他是遙遠的。
盛梔:“不會影響你嗎?”
心臟迅速地跳動一下,他眼睫也跟著動。
不會,當然不會。他和嚴朔不和不是秘密,在遊艇上打那一架最後消弭於無形就是因為除了他們的同學沒人知道。
他們不和,根由在她。
她還是,下了決心的。眼球滾燙,轉動都成困難,可是更為她跟著母親出國,把信任交托給嚴朔卻被他辜負,整整十年而難過。
一時不知道自己非要追究這個不可是為什麼。也許他這十年過得渾渾噩噩,其實艱難不抵她一星半點。
“對不起。”
盛梔覺得空間逼仄有點難以呼吸,深吸了下:“沒關係。他和我解釋了砸店那件事,說不是他指使的,隻是他們想給他表忠心。”
但已經不重要了。
說到這盛梔啞然一瞬。
記憶裡的嚴朔好像很模糊很遙遠了,陸錚年卻好像越發清晰。
他一直沉靜專注,隻做自己的事。某次她看到他喂樹下的貓咪還走神想:他是不想吃才給貓咪吃的嗎?
潛意識認為陸錚年不是那種溫和富有耐心的人。其實他們青梅竹馬。她忽地一怔,沉默。那段時間已經疏遠很多了。
盛梔不是為嚴朔解釋。但確實感到厭煩:“他讓我感覺到很不舒服。”她語氣低下來,像是以前一樣和他道:“本來協議已經簽好了,他一定要追過來,歲歲不喜歡他.......”
“我也不喜歡。”
這五個字足夠陸錚年為她赴湯蹈火。
陸錚年伸手捂住眼睛,隔著冰涼的眼皮底下的眼球依然燙得能感知到某種很灼熱的溫度。
他這時來不及考慮她當初離開拉黑他時想的是不是也是這簡單的五個字。哪怕是,難道他能免俗嗎?
他是這樣的......無所不用其極。
他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他已經一敗塗地了。
“好。”
陸錚年這樣輕輕地回答她,她竟然覺得這一個字都比之前幾句話要來得更加短促有力,好像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等這麼多年就隻是為這一個字。
“陸錚年。”
“嗯。”
盛梔抿唇,半晌才道:“沒什麼。”
陸錚年喉結滾動一下,嗓子疼得厲害,他應該急需輸液,但他仍然陪她坐了一會兒,等到她要回去,他才說:“等你忙完,我去看你。”
盛梔掛電話前又延續那一問:“你今天不開心嗎?”
明明昨天嚴朔撥那個電話之前他還是好好的。他明明是不習慣喝甜品的人,那個晚上居然拿著那杯青檸陪她一路散步。
陸錚年想阻止自己,可惜晚了一步:“是有一點。”
盛梔默默地聽他說。
陸錚年:“可是你撥電話來,我好像又開心了。”他控製自己的情緒,非常低的聲音說:“盛梔,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我隻是。”
冷空氣入肺。
他真想讓自己閉嘴。
“我隻是有一點嫉妒。”
靠近旋轉門的身影猛地頓住。裡麵杜歡禮貌地叫來侍應生又點了一道菜,半點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陸錚年捂住自己發燙的眼睛,有一瞬間真想把自己這雙眼睛,這個喉嚨還有這顆心臟整個挖掉。
他啞聲:“我自己一個人待會兒就好了。”
想見她。
但是。
隻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