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忽然一靜。
陸錚年把文件翻過一頁:“你們先去忙吧,我財報還沒看完。”他還有很多事。
沈霽留下,看陸錚年一頁一頁看文件,幫忙收拾了一下辦公桌,然後問:“不是因為感情破裂離婚?”
他心裡歎氣,實在不想做這個壞人,但厲擇完全不管徐晟一點狀況不知道,也不明白還有誰能做這個旁觀者清的人:
“突然合葬,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因為倫理上不能在一起而分開?歲歲也對嚴朔沒有恐懼,陸錚年,你真的要想清楚。”
他知道盛梔這幾天都和陸錚年在一起,沉默一會兒:“她還要了你的病曆。”
陸錚年安安靜靜地坐在那,手指還放在文件上,但其實眼神已經沒有在想財報的事了。
十年沒有音訊。
走得那麼絕彆。
忽然回心轉意。不是因為想拿他取代嚴朔,換個心情或者把嚴朔逼走,心軟作祟加上不能再和嚴朔複婚的原因,還有什麼呢?
她也許是真的喜歡嚴朔。
陸錚年心裡疼一下。沈霽說完出去,他也不明白說不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這句話反駁是為什麼。
其實在鏡子前他看著自己,也常常想他怎麼會是這麼索取無度的瘋子。可是後路斷絕前路峭壁,他如果不求她看一看他,如果不逼她親吻他縱容他。
那這一瞬他什麼都沒有。
過去未來都完全是空白。
他仍然沒有想過和她可能有以後的十年。有的時候甚至會心裡隱隱抽痛地不受控想,她成全了沈阿姨和嚴朔父親,那她怎麼辦呢?
盛梔,即使她不愛她,她未來的人生也還是很長的,到那時,她要怎麼辦呢?
還有一件,他在她麵前掉過那麼多眼淚。她的眼淚,他隻在嚴朔那裡看到過。
黎巴嫩對他來說是那麼痛恨模糊的過去,可是他心疼,她卻寧願流著淚也要回去那裡。
他和她本來就是猶如鴻溝的。隔著那樣寬闊的歲月,他跨不過隻屬於她和嚴朔的那條河。他找不到真正無憂無慮的盛梔了。
晚上陸錚年多吃了一顆藥。
就這樣吧。他就算跟去了也隻能做讓她為難的旁觀者。不如。
吃藥後大腦運轉停滯。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不如怎麼樣來。
後來隻想到一句。還不如這樣死去。
他閉眼。
奇怪。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愛,哪怕得到了一星半點,虛假的,也不是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地怕失去,而是想就此死去。
還是想死去。
他忘得這樣乾淨。連記憶都不值得相信。或許隻有死亡能使他完整,使他清晰地擁有得不到的記憶。
陸錚年把盛梔的電話調成普通提醒,但其實她打來他還是立刻就醒,對著黑夜能想起她那邊是什麼時間。
他接起電話,無聲屏息幻想這是那十年間,任何一個日夜。
哪怕她想起他一次。他都可以相信。
陸錚年靜靜地看這夜色。
相信她也會為他吃醋。
眼睫輕顫。“到酒店了?”陸錚年啞聲問。
盛梔頓一下,“嗯。”
陸錚年和她低聲說了幾句話,話裡的溫柔讓盛梔都感覺春意綿綿藏雪含冰,她摸了摸額頭:“我去洗漱了,你也早點休息。”
陸錚年看著電話掛斷,隻覺得這一刻很安靜。其實理所當然,但為什麼,為什麼。這麼......?
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他本來該喜不自勝,他本來該完全沉浸進去。可為什麼這麼清楚,這麼遙遠,明白這隻不過是取代。
陸錚年喉嚨劇痛,像昨夜一樣弓身。
痛苦和歡、愛像毒藥洞穿他五臟六腑。
他形容不出來。
亮起的手機裡酒店還在發來入住提醒。提示如果不入住也不能退訂。
其實。
其實她在那裡生活十年,住哪裡都比住酒店好。住哪裡,可能都很熟悉,住哪裡可能都和嚴朔有關係。
他這種嫉妒簡直嫉妒得沒有道理,像他每次無端都會希望那十年間的電話有一個是她撥打過來的一樣。
他多麼希望。
她的喜歡就是這樣不講道理。這樣他還可以期望她愛上他,像她當年義無反顧選擇嚴朔一樣。愛恨都沒有邏輯,所以他的嫉妒也可以沒有依據。
可惜正如他失去的十年是被嚴朔填滿的。
他失去的是永遠失去的,已經完全屬於另外一個人。他不該嫉妒。他沒有立場嫉妒。連嫉妒都顯得毫無用處。
那十年的夜晚,和今天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纏著她逼她看著他的臉,那樣瘋狂,荒唐的希望記住他的樣子。
沒想到在他眼裡。
那十年和今夜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依然遠遠地望著那輪月亮,落在彆人的窗台上。她那麼遠。那麼亮。
可連一縷光,都沒有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