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不等陳嵐說什麼,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韓麗嬌打開門,看到一個布衣老嫗用托盤端著一套衣服站在門外,便微笑道:“嶽嬤嬤來了啊,快進來,正好信涵剛剛才醒,要換衣服呢。”
老嫗聞言反倒驚訝道:“還真醒了啊?剛才老啞巴把衣服塞我手裡,一個勁兒地往這邊推我,我還跟他說不急,少爺要是醒了,你們會來叫我的呢。結果那老啞巴根本不聽我的,直接轉身做飯去了。”老嫗說著走進屋裡,徑直來到床前,放下衣服,握住唐信涵的手就開始絮叨個不停:“我的少爺啊,你可算醒了,這幾天可急死老奴了,以後可不敢再這麼糟踐自個兒了啊。你說那刑煙拓那個老紅毛也真是的,怎麼下這麼重的手啊。這要是真的傷了少爺,讓我以後到了那邊可怎麼跟我家小姐交代啊。”
嶽嬤嬤和她口中的啞巴廚子,都是自小看著唐信涵生母長大的家中老奴,所以即便在這皇宮裡麵也是隻喊少爺,不叫殿下的。唐信涵一向很尊重他們,甚至是把他們當長輩看待。
此刻唐信涵麵對嶽嬤嬤的絮叨,一點沒有厭煩的感覺,反倒感覺很親切。反握著嶽嬤嬤的手好頓安慰,才讓她們先出去。
陳嵐遲疑了一下,道:“讓我留下吧。”
唐信涵也不推脫,向寒麗嬌點點頭。於是寒麗嬌給陳嵐遞了一個鼓勵的眼神,轉身與嶽嬤嬤走了出去。
待屋內隻剩他和陳嵐兩人後,唐信涵很自然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陳嵐見他裸露的身體,臉上不自覺地一陣羞紅。唐信涵是她第一個見過整個身體的男性,雖然這個身體她幾天前為他清洗身體的時候也見過,但那時他畢竟不是醒著的,而現在卻不一樣。
陳嵐生澀地拿過衣服,就要幫唐信涵更衣。卻被唐信涵接過衣服,道:“我自己來就好了。”唐信涵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拒絕你留下來嗎?”
陳嵐頭也不抬地道:“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嵐兒,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嗯。”
“我讓你留下,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以後你就是我的自己人了。我不想去調查你的出身,我的事情你可能不全了解,我並不是陛下的兒子,所以雖然我現在是太子,但我沒想過要做皇帝,以後也不會繼承皇位。所以你現在可以重新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跟著我。這是我第一次問你這個問題,也是最後一次。你想好了,我穿好衣服以後,你給我答案。”唐信涵繼續著手中的動作,陳嵐則呆立在那裡。
唐信涵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看著陳嵐木訥的表情,道:“好了,現在回答我吧。放心,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會保證你的安全,不會讓皇室的人為難你的。”
陳嵐依舊沒有什麼表情:“為什麼?”
唐信涵疑惑道:“什麼為什麼?”
陳嵐看著換上一身淡黃色武者服的唐信涵,整個人比之前精神了好多。其實唐信涵的長相並不如何出眾,但是卻有著一雙清澈透亮的雙眸,仿佛不含一絲邪念。這是在她以往認識的人中不曾見過的目光。真誠、坦然得讓她不敢直視。她低下頭,小聲道:“我的意願,重要嗎?”
“我的身邊沒有下人,從來都沒有,以前的小文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我當她是我妹妹。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我想告訴你的就是,我不能給你什麼,甚至你會因為我的特殊身份受到牽連。我能給你的,就是我能像對小文一樣,把你當作我的親人看待。而且我會努力變得更強,強到可以不讓我身邊的人受到任何傷害。”這話唐信涵說得特彆堅決,讓人不自覺地相信,他一定能夠做到。
“對我就沒有要求?”陳嵐仍是拗著性子問了一句。
唐信涵輕笑一聲:“要說要求,還真有一條是要你必須做到的。”
陳嵐把身體又挺直了一些,正式道:“請吩咐!”看吧,我就知道,如果沒所求,他為什麼要留我在身邊呢?不過我除了殺人好像也不會什麼了啊。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像好色之徒,哎呀!我在想什麼啊!
唐信涵看她明明很緊張,卻裝出很嚴肅的樣子就覺得這個冷豔的小姐姐好像也有可愛的一麵。於是也跟著板起臉,正色道:“我對你的要求隻有一條,而且是絕對不可以違背的。就是——彆死!我要永遠記住,無論今後我要你做什麼,都是建立在彆死,最好連受傷都要避免的前提之下的。無論那個任務多重要,就算你安全完成了,隻要事後讓我知道你是不顧自身安全,冒著生命危險做到的,你也不罰你,你自行離開就是了。”
我的命……有那麼重要嗎?……自幼以來她接受的訓練和教誨就是任務第一,哪怕是死,也不可以讓人物失敗。可是他卻說……陳嵐看著麵容堅毅的唐信涵,眼睛竟然濕潤了。終於她好像做了很大的決定,再一次單膝跪地。
這一次唐信涵沒有去阻止她,因為現在他從陳嵐眼中感受到的不再是禮數,而是發自內心的臣服和歸屬。
是的,就是歸屬。唐信涵簡單的話語卻給了陳嵐這17年來都不曾有過,但又無限渴望的歸屬感。那是她也能做一個普通人的資格,從現在起,她不再是一個工具。從現在起,會有人去在乎她的感受和安危。
“主人,對不起,我做不到直呼你的名字,這是我的堅持,也是我人生第一次按照我自己的意願行事,所以請你尊重我的堅持。我選擇留下,沒有任何要求,隻為有資格成為你口中那‘身邊的人’。陳嵐願終生追隨主人,以後我就是你的影子。你生,我隨!你死,我亡!”
心的歸屬往往就是從一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語開始的。
唐信涵沒有再說什麼,認真地注視了她一會,抬手擦去她眼角的點點閃光,起身向門外走去。陳嵐如一縷魅影般緊隨其後。
寒麗嬌此刻看到他二人出來,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因為此刻的陳嵐雖然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動作卻變得自然、舒展,沒有了前兩天的拘謹,仿佛已經把自己擺在了這座寢宮主人的位置一般。即使不是主人,至少也是個“家裡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