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雷霆 長處短處。(1 / 2)

橫島, 蘇培盛從文華巷子辦完差事,趕回來複命:“主子爺,宋格格已經接回來了, 嬤嬤先給安置在後罩房西屋裡頭了, 內務府送了伺候的人過來,正在幫著宋格格安置家當, 家具擺設和對牌也都領回來了。”

胤禛正在研究折子,聞言隨意道:“知道了, 讓膳房置一桌席麵送過去,再去庫裡挑些今年新分過來的衣料、首飾給她送過去, 讓針線房過去聽差伺候。”

宋氏在外頭乾等了這兩年, 想必也是受了委屈的, 也是他當初想得不夠周全。

阿瑪說得對, 其實三哥的做法才更合適,不想要庶長子沒問題, 但後院不能空著, 應該先把人接進來, 大不了不碰就是了。

胤禛停筆想了想——看阿瑪的意思,大約太子的婚事也拖不了太久了, 兩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晚上,胤禛過去陪宋氏用了頓膳,不過還是沒留宿:“你剛來, 有什麼不熟悉的,可使宮女尋後院的許嬤嬤打聽,有什麼想吃想用的,也不用避諱, 直接去和許嬤嬤說就行。”

見四阿哥不留宿,宋氏心裡很忐忑,不過四阿哥特地過來陪她用膳,言語也溫和,應當不是討厭她吧?

宋氏被折磨了兩年的心終於放下來一點兒,隻要阿哥不是真的討厭她就好。

她恭敬地福身行禮:“是,奴才都聽爺的。”

西林覺羅家。

寧楚格的額娘馬裡氏收到消息後就趕去安慰女兒:“這個格格是兩年前指的,阿哥能將人晾在娘家這麼久才接進府,已是待你不薄了……”

阿哥不是普通丈夫,是主子爺,馬裡氏生怕女兒生出嫉妒之心,將來恐會惹阿哥不喜。

宋氏不過一介包衣女子,家世不顯,看阿哥如今的態度,大約也並不如何中意她。比比太子妃尚未過門,太子後院已經有了兩個勳貴出身的正經側室,數人接連產子,這已是很好的局麵了。

寧楚格揪著帕子沉默了一會兒,默默道:“我知道的,額娘。”

寧楚格雖然心裡不舒服,但從小到大也已經見慣了這樣的事情。

不說彆家,隻說她自己的阿瑪和額娘,感情這麼好,屋裡還有兩個伺候起居的小妾,平日額娘閒來無事,還會叫兩個妾室陪著打牌嘮嗑。

寧楚格知道自己不應該嫉妒,這不符合皇子福晉的德行,也不是賢良淑德的婦人該有的想法。

可是……她又確實很難受。

——難道她真的不應該難受嗎?

她會難受,是不是說明她還不夠賢德呢?

她該怎麼做呢……

四阿哥後院多了個格格這種小事,除了利益相關的人家,前朝根本無人在意。現在朝裡更關注的大事,是太子將要年滿二十——要加冠成人了。

禮部值房內,滿尚書沙穆哈正對著一封折子犯頭疼,禮部侍郎席爾達、多奇過來請批,見到上官愁眉不展,自然要上前詢問,好為領導解憂。

沙穆哈歎了口氣把折子遞給兩人:“都瞧瞧吧,也好一起拿個主意。”

兩人接過來細看,結果看完後也紛紛皺起眉頭,不說話了。

這不是馬上就要到清明了嗎?每年這個時候,皇家都要祭祖祭陵。

原本這沒什麼,每年都是這麼個流程,禮部循例上折子就行了。

但今年卻不一樣,太子年滿二十,按照漢人的規矩,這算是加冠成人了,哪怕太子尚未迎娶太子妃,成人後其地位和影響力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所以問題就來了,今年祭祖、祭皇陵,是不是應該把成人的太子加上?

可是大清之前從未有過太子,更沒有太子在清明和皇帝一起祭祖的先例,所以到底應該用什麼樣的禮儀,什麼樣的流程祭祖才合適?怎麼區分皇上與太子,區分到什麼程度?

皇上對此什麼都沒說,隻說今年由太子陪同祭祖,然後就叫禮部提出適宜的祭祖流程。

沙穆哈收到旨意,頭都要大了!

太子婚禮的事情吵吵了幾年還沒個定論,這就又來了個大雷。

往年禮部是個多太平的地方兒,怎麼輪到他當禮部尚書,這地方就沒一刻太平的呢?

沙穆哈捂著腦袋,頭疼道:“都說說,看這事兒咱們該怎麼辦。”

兩個侍郎麵麵相覷,席爾達小心翼翼道:“大人,這個事……還是得看皇上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廢話!我不知道要看皇上的意思嗎?問題是皇上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多奇猶豫道:“皇上這回的意思不是挺清楚的嗎……”

皇上金口玉言,說了要讓太子陪同祭祖,那,這就是並沒有打算在這事兒上打壓太子的意思吧?

多奇:“既然如此,咱們照著舊例稍降一檔,把流程走完就是了。”

比如皇上的拜褥一直用明黃,那太子就用金黃;皇上用三寸厚的,太子就用兩寸半,皇上行三跪九叩禮,太子……好像也隻能行三跪九叩禮。

沙穆哈這兩年夾在皇上和太子中間,已經被折磨得心力交瘁,腦子裡一團亂。

多奇提的辦法算是兩麵光,都不得罪,沙穆哈摸著腦袋想了想:“也不能壓得太明顯,不然索相那邊恐有話要說。”

幾人再三商量,覺得大麵上皇上和太子的流程應該差不許多,但在衣裳顏色,拜褥厚度等細節上可以加以區分。

來回反複改了一天,沙穆哈看著眼前的折子長舒一口氣:“行了,就這麼著吧。”

誰知,還沒等沙穆哈把折子遞上去,當晚,沙穆哈的府上就來了客人。

來人很是客氣,送上了四件表禮,件件價值千金,頂得上沙穆哈一輩子的俸銀:“……這都是我們老爺的一點兒心意,祭祖一事,事關國運,大人可千萬要仔細斟酌呐……”

沙穆哈額頭冒汗:“是是,您說的是。”

“大人正當盛年,也該為自己的將來想想。”來人麵帶微笑,雙手抱拳向左上方一拜:“咱們都是為主子辦差的,主子從不會虧待忠心之人,大人若是忠心為主,以後定能前程遠大……“

沙穆哈可不敢接這個話,偏偏又不能不接這個話,最後隻好囁嚅地小聲道:“……您說的是。”

送走來人,沙穆哈對著桌上‘金光璀璨’的四件禮物愁的頭禿,這可怎麼辦是好?

第二日,兩位侍郎見到被改的麵目全非的折子嚇了一跳:“這?!”

兩人看向沙穆哈——大人,這麼改,你不要命了嗎?就算你不要命了,我們還想要命呢……

沙穆哈抬手止住兩人的話,用右手比了個二,接著用食指朝上指了指。

兩人悚然一驚,然後也不敢說話了。

——索額圖可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他們得罪不起,更不用說背後那位主子,哪怕他們不為自己的仕途考慮,也得為後人想一想啊!

多奇沉默了一會兒,小心道:“隻是如此一來,皇上那裡恐怕不好交代啊……”

這話說得委婉了,什麼叫不好交代?皇上不震怒才怪呢!

前段時間皇上和太子之間那場你來我往的隱晦較量鬨得京裡熱鬨得很,百姓們隻是看場熱鬨,但朝臣們都心知肚明——以後太平不了了。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君權隻有一個,如今朝裡卻是一個聖主,一個少主。

現在這兩人爭了起來,夾在中間的朝臣們哪個都得罪不起,除了戰戰兢兢地受夾板氣,還能怎麼辦?

在朝臣們的眼裡,雖然上回皇上是占了上風,看起來他們以後好像應該站在皇上這一邊比較保險。

但實際上,皇上占了上風,對太子來說有什麼實際的影響嗎?

沒有。

太子仍舊是太子,除了名聲略微受損,可能有不孝之嫌,實際上太子根本毫發未傷。

太子有元嫡之子的正統身份,有索黨的保駕護航,有二十年擔任大清太子的‘履曆’,有看重正統的漢臣們的支持。這樣一個太子,血厚得很,根本不是一點點流言就能扳倒的。

君不見,連皇上都一直在回避正麵與太子對抗,隻能默默地從側麵打壓?

朝臣們心裡清楚地很——皇上暗地裡再如何打壓太子,也不過隻是打壓,是帝王的權術,卻並非是想廢太子。

而既然皇上不廢太子,太子將來就還是他們的主子,除了那些堅定的‘反太子黨們’,其他人誰還不能為後人考慮一二。

沙穆哈咬咬牙,反正他是沒有這個膽量得罪太子的,為今之計,也隻能賭一賭了——索額圖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皇上卻是個仁主。得罪皇上,他頂多自己受點罪兒,最差也就是個流放,可要是得罪了索額圖和太子,將來他們一家子說不定都會折進去,他可賭不起。

……

九經三事殿裡,玄燁麵無表情看完眼前這封折子,直接抬手扔回了階下沙穆哈的麵前,淡淡道:“你覺得太子祭祖應當與朕采用同等禮儀?”

沙穆哈跪在階下冷汗直流,根本不敢去撿眼前的折子,猶豫道:“臣......”臣不敢說啊!

玄燁冷冷地盯著他看了兩眼,聲音冷得仿若數九寒天的冰棱,寒意刺骨:“自來奉先殿祭祖,隻有皇帝的拜褥能安置在殿內,太子不過是儲君,如何能與天子等同?”

沙穆哈心裡嚇了一大跳——皇上的意思是……要讓太子跪在殿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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