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人都說是皇後嫉妒,管著萬歲不叫她沾彆的女人,生怕寵愛被更年輕的奪了去。
但熟悉皇上的主位們都知道,皇上是何等人,要是真的想去哪,怎麼可能會叫女人拽住了腳。
皇上不去,是因為他自己不想去......
宜妃突然就有些意興闌珊,她抬手把手中的並蒂花簪扔到妝台上:“如今貴妃正病著,皇上和皇後記掛著貴妃的身體,定然無心理會秀女的事,還是咱們自己多上上心吧。”
*
乾清宮裡,玄燁聽完沈菡的話後果然麵色微變,腦子裡一瞬間轉了許多想法。
鈕祜祿家、八旗、明黨、索黨、前朝、後宮......不知道這次又是衝著誰來的。
沈菡憂心忡忡:“永壽宮的人都已經看起來了,僖貴妃的身體拖不得,得趕緊審出毒物究竟是什麼。”
而且這裡麵還有一件極為要緊的事,僖貴妃的永壽宮都是她的自己人,這樣都能被下了毒,實在叫人驚心。
“咱們這麼久沒回來,我看乾清宮這邊也不見得萬無一失,也該重新梳理一遍,免得出了紕漏。”
沈菡原本想著玄燁現在這麼忙,這事兒她自己處置,過來跟他說一聲就趕緊回去查案子去。
結果玄燁聽完在原地站著思索了一會兒,卻說這事兒不用她操心了,他來查。
沈菡:?
玄燁摸了摸下巴,眸中帶著三分忖度:“現在還說不好,但朕總感覺這事兒背後不簡單。”
所以明麵上交給慎刑司查,但他估摸著慎刑司應該查不出太多東西,私底下他打算用自己的人查。
玄燁看看沈菡——她自心底坦蕩如清風明月,可隻怕背後之人猶如跗骨之蛆,未必沒有將她算計在內。
或者,乾脆就是衝著她來的......不得不防。
還是不要叫她參與了。
於是沈菡被玄燁三哄兩哄,哄回了承乾宮:“你之前做得已經很好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剩下這些烏七八糟的事都交給朕,你隻管操心怎們給兒子娶媳婦的事就行了......”
好吧,沈菡雖然不知他為什麼這麼如臨大敵,不過她相信玄燁作出每一個決定都不是無的放矢。而且,她知道玄燁手裡確實有這麼一批不為人知的密探勢力,很好用,但很少會動用。
這批人明麵上的身份是尚虞備用處(也叫粘竿處)的侍衛和太監,主要負責皇帝出巡和一些娛樂活動的護衛工作,私底下的勢力和內線卻深入到宮廷、外朝乃至市井的各個角落,是玄燁極重要的一個消息來源。
用粘竿處查,肯定比用慎刑司查快得多,隻是這是專屬於天子的密探機構,其他人還是少沾染為妙。
既然玄燁把事情接過去了,沈菡也就不再操心了。
她把胤禛叫來囑咐了兩句,讓他回去好生安撫胤俄:“有你們阿瑪在,此事定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讓他安心照顧貴妃,不要著急,見到什麼也不要打聽。”
粘竿處的手段比慎刑司重得多,永壽宮……此時想必已經是一片煉獄。
但朱漆重門密閉,再多的哭喊慘叫,外麵也悄無聲息。
沈菡想到此處默然了片刻,用手輕輕揉了揉額角眉心,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精神,開始著手處理宮務和秀女的事。
“這兩天看看什麼時候方便,把儲秀宮的教養姑姑和管事嬤嬤都叫過來,我要問話。對了,各宮不是要過來請安嗎,也不用去坤寧宮了,就在承乾宮見吧。”
“是。”
皇後娘娘終於傳召了!
諭旨沒說隻見主位,那就是大家都可以去請安!
庶妃和答應們一年都見不著皇後一次,聞言全都心潮澎湃,拿出了壓箱底的衣裳首飾打扮起來,盼著能叫娘娘看兩眼,垂詢幾句,那都是天大的福分。
春答應興致勃勃地對著穿衣鏡試今年冬例裡的新衣裳。
雖說皇後寬厚,現在份例裡的衣裳都給的足足的,但她們往年儉省慣了,平日沒什麼大事,還是隻穿舊衣裳。也就是要出去露臉了,才舍得開箱子把新料子拿出來穿穿。
春答應左右轉轉:“這玻璃鏡子就是清楚,以前主位娘娘們也不過能得一塊小把鏡,沒想到現在咱們竟也能用這等貴人物件。”
皇上前些年在造辦處建了個玻璃作坊。
聽說是因為皇後娘娘喜歡玻璃的造物,嫌棄進貢的產量太少,不夠用。
皇上最寵娘娘,所以專門派人從南邊找來了能工巧匠和幾個綠眉毛的外邦人,一起研究怎麼造這個東西。
彆說,最後竟然還真的造出來了。產量越來越大後,這玻璃的東西在宮裡漸漸沒那麼稀罕了。各宮的窗戶陸陸續續都換上了玻璃窗,鏡子也開始從小到大,從僅供主位,變成了人手一塊。
內務府庫房裡攢下了好些,主位娘娘們小把鏡多到用不完,還會賞給得意的宮女,宮裡吃不下後,又開始往京城裡銷了。
春答應洋洋得意道:“聽說外頭都道這是宮裡娘娘們用的好東西,貴人們搶得緊呢!”
外頭王公貴胄都要搶著買的好東西,她這就有這麼大一麵呢!
春答應擱這兒說了半天,連個搭腔的都沒有,不滿地回頭:“你好得理我一聲啊!”
秀答應沒精打采地倚在炕上,衣裳沒換,頭發沒梳,懶洋洋道:“嗯。”
春答應湊過來瞧瞧她:“你這是怎麼了?”
秀答應意興闌珊:“去見皇後,又不是見皇上,至於這麼高興嗎?”
她們在宮裡悶了這麼多年,從新鮮水嫩熬到快要人老珠黃還沒出頭,還不都是托了皇後的福!要不是她嫉妒,不叫皇上沾彆的女人,她們這麼多年怎麼會連皇上的麵都見不著!
如今儲秀宮又進來了一茬更新鮮更年輕的秀女,眼看她們這輩子就出頭的機會又少了一分,秀答應恨死皇後的心都有了,哪裡會高興見她。
“哼,最好今年能有個絕色的秀女,把皇上迷了去,也叫皇後嘗嘗這個滋味!”
春答應望天翻了個白眼,有吃有喝,新衣裳穿著,新首飾戴著,想點兒什麼不好,整天惦記著連個影兒都沒見過的皇上。
她才不想,沒有皇後也有旁人,她覺得以自己的姿色家世,得寵根本就是夢裡的事兒。要不是皇後寬厚,她才過不上今天的好日子。
“行了,你趕緊更衣吧,誤了請安,咱們誰也擔待不起。”
眾妃再次齊聚承乾宮,這次來的人比上次還多,正殿裡雲鬢香鬟,裙釵湧動,主位們都在案幾旁坐著,貴人也能撈個繡凳,其他人就隻能在主位身後站著了。
照例還是先‘開會’。
主位把自己宮裡今年的大事說一說,有沒有人病了傷了、有沒有太監宮人暗地裡弄鬼,房屋有沒有要報修的,大件的家具有沒有不好使的,金器銀器用不用送去炸一炸等等。
像四妃這樣有兒子依仗的,自己去和內務府打交道辦就行。但像端嬪這樣失寵已久,快活成隱形人的妃嬪們,這些事自己是辦不了的,隻能依托著彆人的名義沾個光辦。
董氏這幾年在皇後的照應下過得還算不錯,氣色比往年好了許多,過來開會也不像從前那麼木訥,能開口說兩句話了。
沈菡問她的咳疾今年還有沒有再犯,董氏蒼老的麵容上微微扯起兩分笑意,溫和道:“托娘娘的福,太醫看得極用心,今年沒有再犯了。李太醫說要是接下來兩年能一直不再犯,這就算是徹底好了。”
她說起話來又輕又緩,麵上淚溝和法令紋深陷,眼角的皺紋層層疊疊,與在座妝容精致的眾人相比,簡直像是兩代人。
——董氏已經全然是個老人了。
沈菡溫和地笑了笑:“那就好,川陝總督今年進上來的年禮中有一箱枇杷膏,我給你留了兩瓶,咳疾病根難除,還是要鞏固一二。”
“謝娘娘。”
其他宮裡無非還是那些瑣事,各宮吃了前年查賬時候的教訓,這幾年的賬本做得條分縷析,看得沈菡神清氣爽。
說完宮務,自然而然又議論起了秀女,沈菡對宜妃道皇上這些日子政務繁忙,暫且顧不上親閱的事,但胤祺和胤祥的福晉是這次選秀最要緊的事,虧待了誰也不會虧待胤祺,叫她放心。
宜妃笑著道有皇上和娘娘為胤祺做主,她再放心不過,哪有什麼不放心的。
惠妃默不作聲地看著其他人全都捧著皇後、恭維著皇後說話,氣氛熱鬨,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說到秀女,我聽儲秀宮的姑姑說,這屆秀女中有兩位極出挑的姑娘……”,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