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歸院落, 燈火下樓台。
府戲結束之後,烏雅家的族人開始告退,這繁忙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沈菡回到烏雅家給她準備好的住處休息——公府正院。
一進門是一架很眼熟, 有些舊的描金彩繪人物花鳥圍屏。
紫裳扶著沈菡往裡走, 奇怪道:“這圍屏?”
這屏風倒是夠精致, 隻是顯得有些舊了, 給皇後的屋子, 怎麼也不該擺這麼舊的一張屏風吧?
沈菡反而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番, 從記憶裡翻揀出來:“這是老物件了。”
這圍屏應該是瑪法額森當年打仗時候的戰利品。烏雅家雖然家底不薄,但平常並不怎麼張揚, 這種大件兒很少會往外擺, 一般都是鎖在庫房裡藏著。
沈菡記得好像是選秀之前吧, 原主撞見塞和裡氏在收拾庫房,一眼看中了這扇華麗的十二扇圍屏,塞和裡氏就把這東西給她了。
繞過圍屏往裡走, 紫裳好奇地打量室內的陳設:“主子,這兒的擺設怎麼瞧著像姑娘家的閨房?”
照理說這是整個公府的正房大院,該是承恩公夫婦的居所,哪怕臨時收拾出來做皇後住處, 也不該是這番模樣。
沈菡複雜地摸著眼前這架黃花梨的梳妝台:“這是……我進宮以前閨房內的擺設。”
顯然, 這是烏雅家臨時剛換的擺設。
看來塞和裡氏是真的很愛她的女兒, 連原主記憶裡的閨房都有些模糊了,她卻還能清晰地記得。
這叫她每次見到“額娘”,都感到既親近又愧疚。除了一趟趟地送東西,她也不知道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沈菡換上寢衣躺進帶著太陽味道的被子裡:“明天會很累,你和青桔都去休息吧,不用守著了。”
紫裳:“是。”
整個正院的燈火漸次熄滅, 四下裡一片靜謐。
沈菡在床上翻來覆去嘗試了好久,卻怎麼也睡不著,最後之好無奈睜開眼。
屋裡僅留了一盞小燈,微弱的燭火穿過大紅色的紗帳,映照著上麵喜慶的雙喜紋路。
沈菡側過身望著這幅百子千孫帳發起呆來……
原來明天,她真的要結婚了。
上輩子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短暫的一生隻能如此了。
當她帶著遺憾和不甘離開人世的時候,哪裡會想到還能有這樣的經曆呢?
現在回憶起來,真的好神奇。
沈菡翻身把頭埋到床裡,黃花梨木清新的木香,床頭香包馥鬱的茉莉香氣,這樣好聞......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呢?
……
時隔數年,緊閉的慈寧宮大門終於重新開啟。
玄燁一步一步重新踏進去,揮之不去的塵土氣息撲麵而來。每走一步,都會有熟悉又傷感的記憶向他襲來。
昔日太皇太後的寢宮內高懸著孝莊文皇後的畫像,這裡仍然保持著太皇太後活著時的樣子。
玄燁走到昔年祖孫二人常常閒聊的暖炕上坐下,摸著眼前熟悉的炕桌和茶具輕聲道:“皇瑪嬤,孫兒要和心愛的女子大婚了……”
*
碧空如洗,萬裡無雲。
沈菡一早起來,隻覺春日暖風和煦,草木花香沁人心脾,讓人不自覺就笑開了花。
主子心情好,底下人自然心情也好,何況,又有這等大喜事。
紫裳扶著沈菡到妝台前坐下:“主子,夫人一早過來看了一次,見您沒起又回去了。”
沈菡:“嗯?說了是什麼事嗎?”
紫裳把三副東珠耳環給主子帶上:“沒有,隻是過來問了問。”
沈菡想了想,看向青桔:“你去一趟吧,請我額娘過來。”
“是。”
塞和裡氏是過來送餛飩的:“剛下出來,快趁熱墊吧兩口,今兒這一天一直得忙到晚上,估摸著得到子時吃合巹宴的時候你才能吃上飯,那還不把你餓壞了?”
見紫裳正給沈菡盤發,塞和裡氏自己拿著調羹撈起個小餛飩:“嘗嘗,鮮蝦餡兒的,昨兒你阿瑪讓人尋來的活蝦,小心翼翼養到今兒早上。”
沈菡張口接了一個嚼嚼:“嗯?”好熟悉的味道,雖然她沒吃過,但感覺味蕾好像還有記憶一樣,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就湧上來了:“額娘,這是你做的嗎?”
塞和裡氏又舀了一個塞給她:“是啊,這不是想著你愛吃,平常又沒機會給你做,好容易你回來一趟,趕緊大清早的起來調餡兒。”
她拿手帕給閨女擦了擦嘴邊沾上的湯汁:“快吃吧,多吃點兒,等會兒冊封使就該來了。”
沈菡眼眶一紅,自己接過碗巴拉餛飩:“嗯,謝謝額娘。”
“傻話,謝什麼。”
......
紫禁城中。
玄燁遣官告祭了天、地、太廟,然後到奉先殿行過禮,告知先祖冊立之事後,封後大殿正式舉行。
太和殿中,玄燁一身朝服高居龍座之上。
太子帶著眾皇子立於禦階之下,身後站著親王宗室、文武百官,儀仗和隊列站滿了太和殿的廣場,場麵十分震撼。
禮部尚書張英展開明黃色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德協黃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