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這幾天一直處於一種神思不屬的狀態。
越是臨近玄燁回宮的日子,她越是心神不寧,時常會坐在窗邊對著庭院裡花開繁盛的海棠花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季綸急匆匆地繞過照壁,見沈菡靠在窗欞上,也不進去了,直接疾步走到窗前對沈菡道:“主子,萬歲的鑾駕到了……”
話音剛落,玄燁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
兩人一下子就對上了視線!
沈菡隻覺心底‘咚’地一聲巨響,好像被什麼沉重的東西狠狠砸了一下。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跳下木炕從屋裡衝了出來。
玄燁懷裡突然衝進來個人,腦子有點懵,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菡也有些懵,不知道自己這是在乾嘛。
氣氛一點都不浪漫,反而有些尷尬。兩人維持著半摟半抱的姿勢無言對視,周圍一宮的奴才全都低頭看地磚。
半晌,沈菡結結巴巴先開口道:“你,你回來了。”
玄燁還在愣神:“啊……嗯。”
兩人繼續相對無言,玄燁率先回過神來,見她隻穿著白綾襪踩在青磚上,下意識彎腰把她抱起來:“怎麼不穿鞋?”
沈菡愣愣道:“忘了吧?”
玄燁:“……”吧?
沈菡回過神來了,左右一看——院子裡全是人。瞬間,一股熱氣從腳底直衝天際,沈菡的臉爆紅。
怎麼回事……她剛才那是在乾什麼……
這是什麼古早言情畫風的行為,怎麼會出現在她的人設裡?
沈菡尷尬地無地自容:天哪,她OOC了啊!
玄燁看她臉上精彩紛呈一通變幻,想什麼全寫在臉上了,實在忍不住了,笑出聲來。
“嗬嗬嗬嗬嗬.....”
回程的疲憊一下子全都煙消雲散了。
玄燁抱著埋在他懷裡不敢抬頭的沈菡,一路進了東暖閣,把她放到木炕上。
沈菡迅速翻身扯過被子蓋住自己,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被子包趴在炕上。
玄燁心裡好笑,他蹬掉靴子趴上去,隔著被子壓住她。
沈菡不得不從被子裡探出腦袋:“啊,壓死了!快起來,你好重。”
玄燁把腦袋搭在她的左肩膀上,親她的耳後頸項:“不起來……”
一陣酥麻從沈菡的腰窩兒一路躥到頭頂:“嗯......”
沈菡脖子一帶最是敏感,不多會兒聲音就帶上了哭腔,開始在被子裡扭動起來:“彆……”
無奈她作繭自縛,被子嚴重限製了她的活動,不多會兒就被親得丟盔卸甲,癱軟在被子裡。
玄燁卻沒有再進一步深入,他咬住她的耳垂廝磨,突然問道:“這些日子……想朕嗎?”
被子包兒突然不動了。
玄燁等了一會兒,不見她有動靜,起身把她翻過來——她的眼眶、鼻頭都紅了。
兩人的眼睛一對上,沈菡的眼裡突然噙出了一點淚花。
雖然隻有一點點,但也把玄燁給整懵了,她可是很少掉眼淚的。
玄燁拉過她的胳膊檢查:“怎麼了?剛才壓疼你了?”
沈菡搖搖頭。
她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腰,依戀地鑽到他的懷裡,喃喃低語道:“想……”
真的想。
想念撼動了她心底一直緊緊封閉的大門。
她自以為能夠一直保持清醒理智,但身邊這個人長久的空缺,卻突然讓她意識到,她隻是多麼普通的一個人。
人心是一個巨大的回憶囚籠,裡麵關著他們所有的‘曾經’。
溫存體貼、甜蜜恩愛、喁喁私語、耳鬢廝磨。
玄燁不在她身邊的日子裡,空虛的時光讓這些回憶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她的心門。讓她茫然失措,無所適從。
沈菡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刪除鍵,來幫她忘記這一切。
這些日子,沈菡默默內省了很久,但她最終也沒有弄明白自己現在的內心和感情——那實在太複雜了,一對朝夕相處數年的伴侶間,感情很難用愛情、親情、友情這樣的詞彙去總結。
但沈菡清楚地想明白了一點——已經發生的任何事情,糾結和愁苦都是沒有必要的,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選擇往前看。
不管她的感情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或者未來可能會發生怎樣的變化,那都是她無法掌控的。
如果將來有一天,她真的忍不住對“皇上”動心了。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享受感情美好的一麵,不要使自己陷入無意義的痛苦之中。
——因為那沒有用。
沈菡直視著玄燁的眼睛,毫不掩飾地袒露出心底最脆弱、最柔軟的想念。
“我想你,很想很想。”
這個人,是她今生的伴侶,是她孩子的父親,是她的親人,也是她的情人。
更是君主,是她在這個世界賴以生存的基石。
往後漫長的餘生中,可能終有一天,他們的感情會發生一些她原本不希望發生的變化——比如愛情。
曾經,她對這種變化十分抗懼。但現在,她覺得自己或許不應該活得那麼消極。
——與‘死亡’相比,愛情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如果這種變化最終使她痛苦,那她就去努力將它變成好的、快樂的!
就算最終努力失敗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她的日子不還是一樣過?
沈菡用手臂環繞住玄燁的頸項,湊上前去輕輕吻住他,唇齒相依,這般纏綿。
“你呢?想我不想?”
玄燁望進她的眼睛,秋水一般……
纏在他心上的那條絲帶越勒越緊,幾乎要勒進他的血肉裡。
“想。”
玄燁回抱住她,埋進她帶著草木花香氣的鬢發間——一晃眼竟然已經六年了……
不知何時起,這個氣息變得如此熟悉,幾乎要浸透到他身體的每一寸皮肉裡。
一旦消散,竟會讓他這般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