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沉甸甸地墜在手裡,並不輕鬆。
轉角的書店生意如往常一樣好,一群人正在門口挨挨擠擠地爭搶著什麼,沈悟掃了一眼,還在裡頭看見幾張熟悉的麵孔。
有人在外圈實在擠不進去,頹喪地從人群中退出來,扭頭看見一旁置身事外的沈悟和手上的書,湊上去同沈悟搭話:“沈兄,你搶到書了?”
“......什麼書?”
那人滿目崇拜:“是靖道先生的文章!他歸隱十三年所著,據說當今聖上看了也大受震動,京中近來流行他的書,甚至到了洛陽紙貴的地步。隻可惜......我來搶了三日都沒搶到,隻好明日再來了。”
他垂頭喪氣的,見沈悟完全不知此事的模樣,還是好心又提醒一句:“沈兄,你當多關注些京中時事啊,若是連如今京中流行的文章和辯題都不知曉,來年麵見聖上,要如何應答啊?”
沈悟素日平靜的眼中起了一點波瀾,手指不自覺地用了點力,在書頁上留下一點不太明顯的痕跡。
他手中的,不正是靖道先生的書?七日前,向心覓就將此書借給他,讓他比其他學子都更早,更輕鬆地讀到了這本書。
但向心覓一句都沒有提過此書的珍貴。她似乎並沒覺得這書難得,也沒有要求沈悟做些什麼,隻是趁著給他書的空當與自己說了幾句話,他當時心思在彆處,隻敷衍了她幾句,唯一記得的是向心覓問他這周末要不要和她一起去靜法寺拜一拜,他說有空就去。
他也並沒有去。
“我手上這本,恰巧是靖道先生的文章集錦,已經看過了,你若是需要,我借你便是了。”
沈悟忽然一刻也不願將書留在手中了,他將手中的書遞給對麵的人,略有些匆忙地鬆了手。
那人莫名撿了便宜,自然如獲至寶,連聲朝沈悟道謝。
沈悟繃著臉,並沒回答那人的疑惑,隻是正色囑咐他:“這書並不是我的,還請你妥善保管,我來日還要還給彆人的。”
縱使向心覓說她不要那書,讓他隨意處置,但此書並不是隨處可得之物,如此貴重,他不能心安理得收下。
還是要尋個機會交還的。
那人自然連聲答應。
翌日,那人還攜了禮物登門道謝。
他眼下泛著青黑,顯然昨日熬了夜,精神卻極好,嘴裡連聲道著謝,一個勁地將謝禮往他沈悟手裡塞。
他送的是向氏布莊的琉光錦,在光線下,霜白的緞麵上會浮著一層細碎的金光,在京城中風靡一時。
向氏布莊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布莊,各家中平日大小節日,婚喪嫁娶送禮,通常都會去向氏布莊采買布匹,這一匹錦並不便宜。
以這份禮物作為答謝,似乎太貴重。
沈悟不善與人客套,推拒不下,滿臉為難。
那人卻不覺得:“靖道先生文章四處散佚,極難搜集,昨日沈兄借我的書裡卻儘數收納,我昨日挑燈夜讀,隻覺大有啟發,這樣千金難買的機遇,哪裡是幾匹綢緞可以表達謝意的!過幾日,我在春光樓請沈兄吃酒!”他怕沈悟再同他拉扯,一路說一路走,步履匆匆回去補覺去了。
冰冷的月色下,琉光錦卻泛著暖而柔和的光,沈悟麵無表情地盯著這匹錦數息,將它妥善地包了起來放在櫃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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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氏布莊開在京城最繁華的路段,前幾年又往上擴了一層,門臉敞亮又乾淨,幾層樓高的店麵裡門庭若市,客人如織。遠遠看去幾乎像個地標。
向心覓下了馬車,也忍不住在門口駐足看了半晌。
一個束著高高馬尾,眉眼三分笑的小廝眼尖望見了她,很殷勤地迎上來招呼她:“小姐往裡請!咱們店裡最時興的夏裝,昨兒個才掛上呢!還有各式各樣的料子,這京城裡,就沒有比我們家更齊全的!”
“什麼料子都有?”向心覓忍不住也跟著他彎了彎眼睛,抬步往裡走,
這小廝看起來年歲和她一般大,似乎並不認識她就是向家小姐,應當是新招來的人。
樣子還挺活潑討喜,向心覓見他不認識自己,還誇下海口,故意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我正好要尋一樣布料,你幫我找找吧。”
小廝響亮地應了一聲,小跑兩步走到前麵去給向心覓引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