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寄出去之後,估計到京城前都不可能收到兄長的回信了,但願期間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金嘉樹不知幾時到達長安。他出發得比海礁的信更晚,路上又走得慢,想必會帶來更多更詳細的消息吧?
回信很快就發了出去。除了祖母馬氏與海棠,二嬸胡氏、堂弟常寶岩,還有爺爺海西崖、表叔公謝文載以及曹耕雲、陸栢年兩位爺爺,都寄了信出去。這回的信不比從前的厚,卻比從前多出了幾封,收信人雖然統一都是海礁,但實際上信封裡頭還分了許多小信封,要等海礁收到信後,再把信各自分送到真正的收信人手中呢。
海棠看著自家祖父把信交到“霍盛昌”的夥計手中,回頭便小聲問他:“爺爺,您和表叔公是給從前認識的吳門故生們寫信了嗎?你們要告訴他們,我們幾時到京城?”
海西崖回頭衝她笑了笑:“多年的老朋友了,即將在京中重逢,我們肯定要打一聲招呼的。若叫他們知道,我們要回京,也不告訴他們一聲,回頭還不定怎麼得埋怨呢。”
他又頓了一頓:“再者,你曹爺爺與陸爺爺離家多年,既然打算回去了,也該讓家裡人知道一聲。若他們家裡人沒有動靜,也就罷了;若他們家裡人還有些廉恥之心,有意為過去的無情無義懺悔,鄭重來向他二人賠禮道歉,他們還是願意給親人一個機會的。”
這其實是他與謝文載勸說了曹、陸二人的結果。他們二人的家人都早在他們被流放的時候,與他們斷絕了關係,此後多年,一直對他們不聞不問。哪怕後來吳門故生遇赦,有許多人重回朝中任官,曹、陸兩家也沒有派人來聯係他二人的意思。
回到長安後,曹耕雲曾私下給舊友去信,打聽過家中情形,知道妻兒平安,長子在他遇赦後沒兩年便科舉入仕了,小兒子也中了舉,陸家也是類似的情形。既然家人無事,那麼遲遲不肯聯係他二人,隻怕是心中還有怨氣。曹、陸二人也十分委屈,心都涼了。既然家人無情至此,他們也沒必要回家去受氣。反正一直依附海家生活挺好的,有海礁在,他們也不用擔心將來無人養老,索性就這麼過下去吧。
隻是海西崖與謝文載終究不忍心,知道他們心裡其實惦記著兒孫,怕當中有什麼誤會,便勸他們主動走出那一步,托朋友幫忙聯係家人。倘若家人明知道他們到了京城,卻還是不打算與他們接觸,那時候再死心也不遲。
不過,若曹、陸兩家的兒孫當真做出這種事來,今後也休想在仕途上有什麼進步了。不孝之人,怎麼有資格登居高位,手握權柄,教化萬民?
海西崖私下曾對妻子馬氏道:“從前孫家勢大,吳門故生得罪了孫家,他們的家人不敢聯係,也就罷了。如今孫家頹勢已顯,孫家父子都丟了官職,已是牆倒眾人推。無論是謝家、曹家還是陸家,這會子都應該回心轉意了。既然他們是勢利人,專會趨利避害,如今就該懂得主動與表弟、老曹和老陸和解,重新做出友愛和睦的模樣來。否則,叫其他吳門故生看在眼裡,他們又還有什麼好名聲?無論是為自身,還是為子孫長久,他們都不該再對表弟他們不聞不問的。”
馬氏哂道:“都是勢利之徒,就算認回去了,又有啥好處?額們家也不少他們三個人的筷子,繼續這麼一塊兒過日子也挺好的,何苦非要讓他們與家人相認?萬一他們家裡人發現他們年紀大了,不想再回朝做官,覺得無利可圖,認回去又再給他們眼色看,豈不是自找苦吃?!”
海西崖笑笑:“他們不做官,卻多的是做官的老朋友。就算看在人脈份上,那三家人也要對表弟他們和和氣氣的,把人哄好了。表弟無妻無子也就罷了,可老曹、老陸都有兒孫,我知道他們心裡其實都惦記著孫子、孫女,盼著天倫之樂呢。我們家與他們再要好,終究不是骨肉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