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家屬是哪個?人搶救過來了······”
聽到醫生這句,袁亦軒脫力的坐下了,劫後餘生一般大喘著氣。
羅社還在聽著。
“隻不過······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幾天,主要是心臟缺血引起急性腎功能衰竭等,病人年紀大了,可能會多器官衰竭,你們最好要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總是說最壞的結果,以最大程度避免醫鬨的可能。
但羅社知道,這位醫生說的是真的。
器臟衰竭。
這是一個非常痛苦的等死過程,不止醫生所說的那些,還會伴隨呼吸衰竭,進食困難,後麵連側躺時間長了,身上的肉都會偏移,生瘡,恢複遲緩······
痛苦難當。
梁淑芬一直在忍,或者說一直在等,等張茜回家,所有的仇都有個結果。
羅社到來之後的果斷,和良好的精神狀態,讓梁淑芬放心·也提前解脫了煎熬。
緊繃之後的鬆懈,使之多年來心理和身體的沉珂如洪水衝破了堤壩,洶湧而來,徹底擊垮了梁淑芬。
鄭雲舟也想到了。
待醫生走後,他們透過窗戶看著監護室內依然昏迷的梁淑芬,身上各種儀器。
“你,討厭我嗎?”羅社想,他不像自己有心理準備,不像她和奶奶真正相處的時間那樣短暫。他們祖孫兩人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多年。
從奶奶出事開始,鄭雲舟就沒有看過羅社。還有張茜小時候對他的行為······
如果羅社不來,或許奶奶還能多陪鄭雲舟兩年。她沒回家前,看得出他們過的很溫馨,鄭雲舟是舒適又滿足的。
鄭雲舟收回視線,不敢再看監護室內的人,又忍不住多看幾眼,害怕以後再也見不到。
他沉默著,搖頭,“那你,又討厭我嗎?”
羅社一愣,自然搖頭,其實張茜也並非真的討厭他,隻是羨慕他的性彆,嫉妒他的好頭腦······
內心隱藏最深的地方,甚至是喜歡的。
獨生子女的孤單,有時是彆人無法體會的。
“張茜其實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小時候即使再排斥我,當我因為個子矮小在學校被高年級的欺負和勒索時,她都會衝出來,站在我的前麵,不顧自己安危的和幾個混混廝打······”
“回去後也隻說自己打架,倔強不認錯,刀子嘴豆腐心。”鄭雲舟想起小時候,和張家人在一起時的樣子,笑了。
雙眼不由濕潤。
“她很好。”讓他羨慕。
是啊,羅社想,張茜如果真的品行太差,這方小世界的天道也不會選上她······
“她隻是不會表達,太過要強。”過剛則易折。他的到來其實變相破壞了她的家庭,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父親,她甚至不會失去父母。
她會家庭美滿,不會被人趁虛而入,不會被騙幾十年,也不會生養一個那樣不知恩的白眼狼,即使留著張家的血,卻洗不掉他所遺傳的另外一個人卑劣基因的孩子。
是他和父親拖累且害了張家。
用他的一生來贖罪都不夠,而他還卑劣的霸占了奶奶的關愛多年。
夠了,該知足的。
羅社:“······”
所以,他才願意為了張茜藏拙,而不是被逼無奈後的妥協;為了張家放棄報仇,不告訴剛生子的張茜真相,也不是什麼報複,而是體諒和隱忍。
隻要受到過一點恩惠,就會忽略彆人的不好。
和許蓉的所謂‘報答’不同,鄭雲舟的報恩,溫暖又隱忍。
讓人心酸又心疼。
他的話讓羅社的身體心臟處猛跳了兩下,暖意由心臟為中心向全身擴散。是張茜的靈魂,在體內痛哭。
羅社卻沒有注意到,鄭雲舟話裡提到過去時,用的張茜的名字和‘她’。
“很晚了,你回去吧,這裡有我。”鄭雲舟今晚第一次看向羅社,看了眼她的臉上的疲憊,“剛出院沒幾天,你的身體熬不住。”
走廊上已經沒人,醫院外麵早已華燈滿滿,城市的繁華與醫院夜晚的寂靜形成強烈的對比。
羅社打人後的後遺症還是挺重的,一個心臟不好還從沒鍛煉過的身體,不經折騰。
她看著在醫院燈光下站的筆挺的男人,卻總覺得他孤獨又無助,像行走在荒漠的獨行旅者,隨時會被黃沙吞沒。
搖了搖頭,羅社說,“等穩定了吧。”如果奶奶過不了今晚,她會親自送她。
說這話,她再次看向重症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