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滿月是欠了顧驕陽的因果,是因作為乞丐時,僅僅一飯之恩,便要一次次從顧驕陽的肚子裡爬出來,好解她一時之圍。
待顧驕陽再有孩子可能出生後,便是滿月喪命之時。
可是,此時此刻,這樣一個背景板一樣,可有可無·無關緊要的工具人的離世,卻成了造成現如今一切的□□。
一座小小的城鎮,花似錦護著凡人在逃,修士們死了一批又一批,還有新人在源源不斷的趕來,直到遠處之人望而生畏,沒人再來送人頭。
地上,房屋城鎮塌陷,血流成河,染紅了大地,天空烏壓壓一片,如撕裂了一道口子,可見之地,不是黑便是紅······
這裡仿佛成了——人間煉獄。
梁辰早已不記得什麼天下興亡,那些同門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他爬到早已斷氣的孫嵐旁邊,當把孫嵐抱在懷裡後,沾滿血水的手卻顫抖著不敢碰她,如同曾經無數次勝仗末,那些被他下令屠城後的平民般無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親人被屠。
怎會如此?
怎麼會這樣!舍小家為大家,寧願······也一次次堅守使命,難道是錯的?
這就是報應?是他為了所謂大義,被眾人逼著殺妻棄子,麻木不仁之後,還妄圖重新擁有一切的報應?!
是他太貪心了嗎?
梁辰痛苦搖頭,緊接著嘔出一口血,紅色染上孫嵐總是慈祥的臉,來不及去擦,便失血過多後倒下,再無聲息。
顧驕陽殘破的身軀動彈不得,就躺在遠處看著他們,身邊都是殘肢斷臂,她卻乾嘔都做不到,隻能無力的等死。
原來,絕望之後,還有——更絕望······
她不懂,自己的願望那樣那樣的小,就是想和第一世一般幸福一生罷了,隻想趕走那個外來者,沒想妨礙誰,沒想害死誰的,所以她出於好心搶回了自己的身體;
她更不懂,為什麼她當初隻是善意的想拜托那位大人幫她奪回屬於自己的命運而已,為什麼會都死了。
該死的,不該死的,全死了······
······不該招惹那位大人的。
朱滿倉跨過已咽氣的顧驕陽,變回原形。她的心很小,傻傻的隻裝得下花似錦,彆人的死活與她無關,冷眼旁觀那個神鬼莫測之人的單方麵屠殺,然後一心致力於弄死衛仙媛,解除那折磨花似錦的契約。
而衛仙媛在那一列殘肢斷臂間用光了所有的底牌,隻能騰挪閃躲,卻不見惱恨,反而雙眼放光,仿佛找到了信仰。
這就是她所追求的!
不需要什麼契約靈獸,不需要有靠山,不用依附任何人生存,隻要站在那裡,實力就是她所有的憑仗,再也沒人能威脅她的生命,不懼背叛,不畏一切。
再有個可以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就夠了。
強者······
即使失去了手臂,要麵對朱滿倉拚死的攻擊,她的目光也瘋狂的追逐著空中那個黑衣黑發的少女,那才是真正的強者。也是她的執念。
鬼宗少主身份特殊,異寶無數,在鬼宗之人早已失了神誌,如同一般遊魂時,還殘留著一絲神誌,與衛仙媛一般,也在目不轉睛的望著那位。
這時才感知到,那人,仿佛······是魂鬼的祖宗。
羅社漫不經心收了動作,睥睨著腳下的亂象,手中劍尖的血還在滴,活動後的本體卻很是舒暢,她動了動脖子。
雙眸微闔,深呼吸。
······嗯,這才是她熟悉的味道。
真好,就像回到了她的家。
這時,餘光中發現一個小小的魂體,正站在無數新出竅後茫然無措·亂竄的靈魂中間,仰著脖子望著她。
‘娘娘······’
羅社仿佛聽到了滿月的聲音,她睫羽微抬,並未應聲。
‘娘娘······’
手腕一動,劍上最後一滴紅色滴落之後,羅社將那看似聖潔神聖的劍收了回去。
然後,朝那個有些呆滯茫然的紅色小身影伸手:“來。”
於是,那小身影仿佛被那聲‘來’點活了,受到了召喚般,踢騰著小短腿,熟悉又飛快的向她奔來。
羅社感到頸肩一暖,一個半透明的靈體輕輕貼了過來,像曾經幾年之間一樣,環著她的脖子,輕輕的依戀著蹭了蹭。
羅社怔住,她沒有抬手回應,隻是頓了片刻,問道,“怕嗎?”
怕我嗎?
滿月抱的緊緊的人,搖了搖頭,熟悉的感覺使她無比安心,‘是滿月的娘娘······’
而且,她現在很輕很輕,再也不用擔心娘娘抱著她會累了,她將小臉埋進那長長的順滑黑發間,‘不怕,娘娘會默默幫助彆人,偷偷的疼滿月,是他們欺負你,娘娘最好······’
羅社呆了呆。
她不好,人情味都是裝的,好脾氣也是假的,還總以為了解了複雜的人類······
所以,她護著長大的這個孩子現在才會死······卻依然還認得她。
即使她早已經換了一張臉,早就不是顧驕陽的樣子,這孩子依然義無反顧的飛奔向她。
不怕她,還說了愛她。
滿月動了動,稚嫩的聲音小小聲繼續,‘滿月不要糖葫蘆了,不要爹和祖母,滿月不喜歡那些人,隻要娘娘’
‘娘娘······你,抱抱滿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