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鏡院
齊玉剛跨進院子,就得了這個消息,當下嗯了聲,邁步去了書房。
“娘。”他進了門,揭開身上的披風,身形有些清瘦。
齊母隻生了齊玉一個哥兒,無論外人如何說哥兒不如女子和男子,她自是如珠似寶的疼著。
似是知道他今日為何走一趟,從書桌前站起身,拉過他問:“當真願意明日成婚?”
“可以不成婚?”
齊母被他噎了下:“不可以。”
她歎氣道:“真的能放下鄭柏敘嗎?”
“為何放不下?”
“畢竟你等了他那麼多年。”
“誰說我是等他?”
齊玉言之鑿鑿的反駁,仿若真的不曾等過。
可他是齊母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能不知。
可那鄭柏敘並非她兒的良配,不是說人品才學不好,能被他兒看上的人,怎會是草包。
隻是,鄭柏敘是皇城侯府嫡子,少時身體弱,桑農縣山清水秀,他過來調養。
五歲時來到桑農縣,十二歲時離開,侯府弟子,天之驕子,在這桑農縣如日月光輝一樣的存在,誰能不心動。
可一個商戶之家,一個高門侯府,怎能相配。
做妾倒是可以,但這事就算是齊母同意,齊玉都不會願意,一身傲骨,情願皈依佛門。
齊母:“你定是以為,娘是怕外人譏笑,才會倉促的催你成婚。”
這話像是另有緣由,齊玉等著她後麵的話。
齊母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遞與他:“這是你舅舅托人送來的加急信,你看看。”
齊玉眉頭微蹙,展開信,呼吸猛的一窒。
上麵隻有一句話:不挑家世和人品,速讓玉哥兒成婚。
“這是出了什麼事?”
齊母麵色凝重:“不知,等把你的婚事辦妥,我去皇城走一趟。”
齊玉擰眉道:“董寒玉是否也是?”
他叫齊玉,董寒玉名中也帶個玉,因這個緣故,兩人自小關係好,後來來了鄭柏敘,三個人一同長大。
鄭柏敘離開後,齊玉才知,董寒玉一直心係鄭柏敘,沒得到一個承諾,癡心的等到如今,祈求那些許的可能。
這次卻急匆匆的招了贅,齊玉原是奇怪,現在看來,應當也是收到了這等消息。
齊母:“董家有皇城的關係,應當是收了到消息,所以昨日才倉促選了個店鋪夥計成婚。”
齊玉圓潤的指尖拿著信件,試探開口:“娘,是否朝二叔和小姑那邊遞個消息?”
二叔家的哥兒剛過十八生辰,小姑家的哥兒小些,年紀十六,雖還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但總怕真的出了什麼岔子。
齊母煩齊家的人,聞言哼了聲:“當真你們姓齊的是一家人,我們許家送來的消息,憑什麼說與他們聽,我和他們相看兩厭,好心定是會被當成驢肝肺。”
“那隨娘的心意。”齊玉知道她娘嘴硬心軟,故而順著她說了句。
齊母氣的瞪他:“昨日已經和他們說過了,怕對你舅舅不好,就沒直接說是你舅舅的話,他們信不信我,就不是你娘我能左右的了了。”
說著她伸手在齊玉頭上親昵的揉了兩下,爽朗笑道:“我兒運道就是好,你少時玩笑說要讓桑農縣最優秀的人入贅,為娘剛巧聽說那神童的妹妹落了水,就想著差人去問問看。”
“都沒抱希望,誰知道他竟然同意了,雖然縣裡舉人也有不少,但是十二歲的秀才卻是唯有他一個人,他來入贅,娘看誰能說得出來一個不字。”
“你舅舅是個穩妥沉穩的人,他這句話顯得急躁,定是出了嚴重的事,娘之前都做了最壞的打算,不行就直接和董家一樣,招個家裡的小廝,可那樣的人,如何配得上我兒。”
“誰知道我兒的正緣是在杏花村,是年少成名的神童。”
“現如今,事已至此,咱就對鄭柏敘決了念頭吧,和這個季子漠好好的過,你看看董寒玉招贅的趙大勇,咱們這個好到天頂上了,娘做夢都能笑醒。”
就如齊母所說,季子漠,是不幸中的萬幸。
齊玉心道:到底如何,誰又能預料呢!
齊母說完見齊玉垂眸不言語,歎息一聲:“娘回去了。”
一腳跨過門檻,齊玉喊了聲娘。
她回頭:“怎麼了?”
“他走時,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等過,等了六年,十二歲到十八歲,十八歲生辰之後,我已不再等。”
望見齊玉眼中的坦誠,齊母紅了眼眶。
“好好好,不等就好,咱們往後一家人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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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敗的大門,搖搖晃晃,老天爺像是尤其偏愛今日,陰沉了幾日的天氣,竟出了個刺目暖陽。
披了紅綢的馬車吹吹打打來了杏花村,喜慶的嗩呐聲應是高昂,此刻卻被吹的氣虛。
吹嗩呐的人短了氣,提著心觀察四周,做著隨時逃跑的架勢。
季子漠的三間青磚大瓦房,無一片紅色囍字,遠遠的聽到嗩呐聲,直接穿著齊家提前送來的喜服,抱著瘦成一把骨頭的季丫走了出來,身旁跟著滿臉憤恨的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