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下的江州城顯得格外寂靜,大街小巷裡除了幾個丁點走過報時的更夫外看不到半個人影,尤其是位於城北的軍糧倉庫附近更是空蕩蕩的,隻有夜風吹過樹梢時才會發出一陣樹葉的嘩啦聲。
可突然間,從那漆黑的夜色裡冒出了幾條人影來,他們不是從邊上的街道偷摸靠近過來的,而是直接從糧倉邊上的一扇小門裡悄沒聲地鑽出來,當先那個身體肥碩臃腫,動作還有些遲緩的家夥正是本倉的管勾官齊昆。
在掃了眼周圍環境,確信周圍沒有人後,他才壓低了聲音問旁邊兩名黑影:“事情都辦好了?沒有任何遺漏差錯吧?”
這兩人可顯得要比他緊張得多了,東張西望了下後,才聽一人用有些顫抖的聲音道:“那……那些油都被我們潑灑到了那些賬冊上,可是管勾,這樣做真不會有事嗎?”
“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了,你在江州城裡還是少了些見識,咱們大宋百年來像這樣的火災已經出了不下數十起了,隻要賬本全被大火所毀,朝廷就無法繼續追查,之前的事情也就隻能不了了之了。”隨後,他又在心裡暗自補充了一句,我這可是受了蔡太守的提點才做的,自然萬無一失了。
不錯,在經過與自家西席先生的一番探討後,齊昆終於明白了蔡九提到的《嶽陽樓記》一文所包含的真實用意。其實內情不在文章,而在嶽陽樓的建造者騰子京的身上,這位老兄在自己任上便曾用過焚毀賬本的做法來使朝廷查不到其貪墨公款的種種罪證,話說那名留後世的嶽陽樓所以能建起來說不定就與他之前的貪汙不無關係呢,不照樣因範仲淹的一篇雄文而名滿天下了?
所以在齊昆看來,自己今晚放火把存放了各種賬本的帳房一燒也能永絕後患了。一旦沒了證據,難道孫途一個團練還能對自己逼供或是強自將罪名栽到自己頭上不成?即便他敢這麼做,恐怕江州城裡的其他官員也不肯答應啊。
“你兩個點上蠟燭,這就去燒了賬房。”說話間,齊昆卻已一步踏出了糧倉旁門,隻等火起之後迅速離開此地。
兩名手下對視了一眼,雖然心下忐忑這時也隻能依令而行,畢竟他們早與管勾綁在了一起。當下他們便用顫抖的手點燃了兩根拇指粗細的蠟燭,轉身便欲再次進入糧倉。
可就在這時,邊上突然傳來了兩聲輕響,兩道厲風分先後倏然而至,在兩人尚未來得及做出下一步反應前,兩根羽箭已從兩人的後頸處貫入,從咽喉處透出,讓他們兩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便已當場結果了他們。
兩具屍體悶響著倒了下去,地上迅速有鮮血蔓延開來,在其中一根尚未熄滅的蠟燭火光的掩映下顯得格外妖異可怖。而直到這時,齊昆才從震驚中還過魂來,當即張嘴便欲發出一聲驚呼。
可他的嘴才剛一張開,一條身影已呼地一下從黑暗中竄到了他的跟前,一隻有力的大手竟突然捂在了他的嘴上,使那聲尖叫隻能憋回到喉嚨中去,也讓齊昆瞪大了恐懼的雙眼,看清了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年輕人的模樣,喉嚨裡頓時就發出了嗚嗚的聲音,雙手揮舞著想要掙脫控製。
因為眼前出現的年輕人實在太讓他感到驚恐,居然正是這兩天讓他寢食難安,更是迫使他鋌而走險想出用一把火把那些賬冊連著賬房全都一把火燒個乾淨的根源所在——孫途。
此時的孫途正用冰冷的目光盯著他,片刻後才用不帶半點感情的聲音道:“齊昆,既然你自尋死路,那就彆怪我了!”說著,他已迅速從腰間抽出一根羽箭來,反手就刺了過去。
不通武藝的齊昆根本連閃避都做不到,當即就咽喉中箭,雙眼圓瞪,四肢好一陣抽搐掙紮,可無論他怎麼做都無法從孫途的控製裡擺脫出來。片刻後,他終於氣絕,身體一僵,便已頹然不動。
等孫途鬆手將之如破布袋般丟到地上,身後黑暗中才又閃出了兩人來,正是唐楓和楊誌,前者的臉色此時還有些發白呢,他是真沒想到今日孫途下手竟會如此狠辣,真映了他在東京博得的那個鐵麵閻羅的稱號了。
相比起來,楊誌倒是顯得從容得多了,畢竟之前那兩人就是被他在黑暗中放冷箭射殺的,至於魯達,今日並沒有一起前來,吸取了之前教訓的孫途可不敢再留雅兒一人在家中了。
見二人過來,孫途咧嘴一笑:“這齊昆的膽子確實夠大,居然真就敢為了毀滅證據而放火。不過這也正是我希望看到的,此事該到了結的時候了。”說著,便已大步走進了糧倉,此時裡頭靜悄悄的,顯然本來該有的守衛早被齊昆給調走了,再無他人知道這裡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