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孫途二人一路疾馳來到潯陽樓前時已是日頭西沉的黃昏。本來這時該是酒樓裡生意最好,賓朋滿座的時候,可現在許多來這裡喝酒吃飯的客人卻隻能等在樓外,好奇地翹首朝著門內張望,因為酒樓門前赫然圍定了二三十名官兵,一副要封樓搜查的架勢。
孫途見此一幕,心裡就是咯噔一下,因為他已經認出這些包圍潯陽樓的兵丁正是州衙護衛,也就是說這行動是由太守等官員所下的命令了。他不敢怠慢,趕緊下馬大步上前,朝一名還在驅趕酒客的兵丁一招手。那兵丁自然是認得孫團練的,見他招手,立刻就笑著迎了過來:“孫團練你也是來喝酒的嗎?這可不巧的很,我等奉太守之命要在這酒樓中提取有人圖謀不軌的證據……”
“有人要在我江州圖謀不軌?這事本官怎麼竟全不知情?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你且細細道來。”孫途心裡更是一沉,但麵上卻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問道。
這名兵丁可不會懷疑孫途有什麼問題,當即就把他所知道的內情給說了出來。原來就在黃文炳去找孫途進言的同時,與他同桌飲酒的一個朋友也發現了宋江所題的反詩,而後他便聲張了開來,正好被來此飲酒的一名州衙書吏給聽了去,並迅速跑回了衙門報與推官袁望所知。
袁推官如今可是安分得多了,即便知道有這一回事也不敢自作主張,立刻就去見了蔡九,後者聞言自然一驚,便命衙門裡的人立刻去潯陽樓中勘察,隻要真有此事,就得想法兒將那題反詩的大膽逆賊給拿下了。
孫途知道自己的反應還是慢了半拍,如今這世道官府最忌諱的就是謀反之類的舉動了,即便沒有黃文炳在旁煽風點火,也有人會起到相似的作用。這時,把話都聽入耳中的黃文炳也急忙湊了過來,小聲道:“團練,事已至此,你可不能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而再陷入其中啊,不然……”
他雖沒把話挑明了,孫途卻知道與謀反重罪沾上關係有多嚴重,尤其是當自己還有武官身份的情況下,就更是一場災難了。但轉念一想,他又實在不好拋下宋江不管,便回轉上馬,對黃文炳道:“我去州衙相機行事,黃先生你這就去牢城營,把此間之事速速報於戴院長知道。我畢竟與宋公明朋友一場,總不能坐視他因此喪命吧。”
黃文炳還待再勸說什麼,可在對上孫途那雙凝重的眼神後,終究不敢多言,隻能抱拳答應一聲,也跟著上了自己的馬,然後兩人又沿著來時的道路潑剌剌向前,行了一程後,方才各自分開,一往牢城營,一往州衙。
隻頓飯工夫,黃文炳就已經來到了牢城營前,也不理會上前行禮的幾名兵卒,便把馬匹韁繩丟給了他們,自己則迅速進門,直奔戴宗的簽押房而去。他雖然心中有些不認可孫途的這一做法,但此時也隻能聽從命令行事。
“黃執事今日怎麼得空前來,下官這兒正好準備了一壺好酒,不如咱們喝上兩杯?”戴宗見他突然來到門前先是一愣,隨後便笑著招呼起來。
黃文炳卻沒有和他兜圈子的意思,進屋後就把門給關上了,然後湊到戴宗跟前神色嚴肅地道:“出事了,那位山東鄆城縣來的囚徒宋江之前在潯陽樓上大膽寫下反詩已被人揭破,如今太守正派人提取證據並打算拿人問罪呢,你還有心思在此吃酒嗎?”
“什麼?黃執事,你不是在說笑吧?公明哥……宋江他怎麼會題什麼反詩?”戴宗手一顫,剛端起的酒杯就落到了桌案上灑了一片,但他卻已完全顧不上這些了,隻是滿臉難以置信地反問道。
黃文炳卻是神色嚴肅:“那兩首詩還是我親眼所見呢,可不會有假,下麵更有他宋江的親筆題名。”說著,他又把之前重新拿回的那張抄了詩句的紙張遞了過去。戴宗下意識地接過一看,這回臉色是真變得極其難看,連身子都輕輕地顫抖起來:“這……這怎麼可能?”
“宋江的身份不出半個時辰就會被揭開,你先想想如何應付這一關吧。我也是受孫團練之命提早過來跟你報信的,我們本還打算幫他遮掩抹掉那兩首反詩呢,結果還是被人領先了一步。”黃文炳可沒有太大的耐心,急聲催促道。
“這……這可如何是好?”戴宗這下是徹底信了此事,更讓他感到焦急惶恐,整個人就跟熱鍋上的螞蟻般在房中轉起了圈子來,片刻後才猛的醒悟過來:“對了,我得趕緊去見公明哥哥,與他合計一下該如何應對此事。”說著,他已急匆匆開門往外走去,直到人來到外頭,他才想起什麼,又急忙轉身拱手道:“多謝黃執事前來報信,此份恩情我替公明哥哥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