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的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口中繼續說道:“你入朝為官也有些年月了,難道還不知道我大宋對武將有多嚴苛嗎?為防各地武將專權坐大,朝廷用儘了各種手段來分奪他們手上的職權,這其中最要緊的一條就是軍糧軍餉的分割,幾乎所有將領不在戰時都無統管糧餉之權,你居然想在山東搞特殊,你以為朝中百官都是瞎子聾子,會任你胡來嗎?”
“可下官做這一切並不其他意思,隻是希望強我山東廂軍,不然何以鎮守地方,平靖賊亂?而且,這半年裡,下官在青州行的就是此法,一切都很順利……”
“哼,青州一州之地,區區數千軍馬能與數萬大軍的山東全境相比嗎?若真讓你成了事,隻怕對朝廷來說,你的威脅隻會比那些賊寇更大,到時他們才真該要擔心此地有變了。”童貫沒好氣地盯著他道:“若是此例一開,恐怕天下其他各路武官也將效仿,到那時,難說會不會出現前朝藩鎮割據的場麵,你以為朝廷會任由這等亡國之禍再現於世嗎?”
這話一出,孫途是真個愣住了。他還真沒把事情考慮得這麼詳細,隻是憑著本心來做,卻不想這是完全犯了大宋朝的忌諱。
大宋為何要壓製武將?還不是因為有前車之鑒,強盛的唐朝就是亡於武將勢力藩鎮割據,最後以下克上。而宋太祖也是以武將的身份奪取的天
下,親眼見證,親身經曆了武將對皇權的威脅後,他又怎麼可能再讓自己的臣子勢力不斷變大呢?
所以哪怕他是馬上天子,在坐穩了皇帝位後還是會想方設法地削奪武將之權,並把看起來更加牢靠的文官勢力給捧起來打壓武將,哪怕因此會使大宋國力日弱也在所不惜。到今日,這股風氣已徹底壓倒了一切,隻要有任何苗頭出現,無論君臣都會果斷出手將之早早掐滅。
直到這時候,孫途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差點就走上了絕路。這讓他的後背一陣生涼,竟在這早春三月裡生出了大片冷汗來。
見他麵露驚容,童貫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就怕這小子因為最近諸事順利而盲目自大,最終乾出更大的錯事來。因為一旦如此,彆說孫途,就是他這個舉主都可能受到不小的牽連,而那時朝中許多人可不會放過他的。
沉默了一陣後,童貫才又說道:“而且你彆以為自己在青州所做所為就得到了朝堂認可,老夫也不怕告訴你實情,早在去年時,你居然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殺光一州官員,就已被無數人給彈劾了。要不是老夫在朝中幫你斡旋,恐怕捉拿你的詔書早就送到青州了。”
孫途又是一呆,趕緊起身再次稱謝。童貫臉色稍微緩和了些,擺手讓他坐下後,又道:“還有一事你或許還沒想明白吧,其實這次朝廷提拔你為京東路兵馬都監也是有人想要除掉你的一個手段而已,是梁師成在朝堂上為你謀得的這一官職,你覺著他有這麼好心嗎?”
“啊?竟有此事?”孫途一臉的意外,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如此順利升官是童貫在朝中幫著運作呢。現在一聽背後居然是梁師成這個對頭所為,心中自生警惕,越發後悔自己之前的決定了。
“他為的就是把你高高架起,成為朝中文官的眼中釘。隻要你在這一路都監位置上做出任何的差錯來,都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你鏟除了。彆說你這次犯下大忌地妄想將山東官軍的糧餉儘皆掌控於手了,就是你接下來什麼都不做,也會被他們盯上,然後給你冠上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最後將你罷官了事。”童貫臉色嚴肅地道:“老夫這絕非危言聳聽,自打你被任以京東路兵馬都監這一差遣後,你就已進退無路,等待你的就隻剩下丟官了。”
這番話如同當頭棒喝,直接就把誌得意滿的孫途從自己的迷夢中給打醒了過來。直到這時,他才明白自以為的一切儘在掌握完全是假的,自己如今的處境是有多麼的危險。除非他真敢不顧一切地起兵作亂,否則等待他的必然是丟官罷職,甚至是連性命都保不住!
直愣了有好半晌後,孫途才看向了童貫:“下官知錯……還請童帥救我!”他知道如今能幫他的隻有童貫,而且童貫今日突然來青州必然不可能隻為了提醒或是敲打於他,一定還有著其他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