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儘德是真沒料到穀中被困的宋遼聯軍居然會在如此絕境裡不退反進,孤注一擲地衝擊自家營地。
要知道無論天時人和其實都不在這支被困絕地的聯軍這邊,他們兵力隻是外間軍隊的一半,且又餓了一整天,幾乎個個身上帶傷,一旦主動出擊就連最後一點地利上的優勢都消失殆儘,又怎麼會主動找死般地殺出來呢?
在蕭儘德的判斷裡,他們隻會死守山穀,又或是趁夜後退,嘗試著逃離此地,為此他甚至都已經派出百人隊伍在山穀外圍遊弋巡視,一旦對方有撤離逃跑的動向,便會及時通知,從而銜尾追殺,一舉將這支敵軍徹底殲滅。
而即便他們不退,隻等明日蕭儘德把耶律思不達的部下壓服收攏後,也會全軍突擊,以泰山壓頂之勢將穀中兵馬一舉圍殲。他甚至都想好了該如何處置童貫和耶律雄格,讓遼國上下相信是童貫這個宋人猝然發難殺害了耶律雄格和耶律思不達,而自己則是力挽狂瀾,誅殺卑鄙的宋軍,然後便可趁機奪取南京大權,再率軍南下與宋軍展開大戰……
一切劇本都已準備妥當,可沒想到的是孫途這個演員卻偏偏沒有照劇本往下演的意思,選擇了一條看上去更加瘋狂與凶險的道路,他居然主動率區區幾百人殺向了軍營,他居然想就此突圍!
而更叫人頭疼的是,為了好及時追擊敵人,蕭儘德的大營離著穀口隻有兩三裡地,這對全速衝鋒的戰馬來說那隻是眨眼間的事情罷了。事情也也確實如此發展了,在一舉擊潰沒有絲毫準備的那百人隊伍後,孫途率軍不帶半點遲疑的就殺入了大營,而此時營中的遼兵才剛剛驚醒,許多人連兵器都未曾拿起就已聞聲趕出了營來。
那些守夜的軍卒倒是反應不慢,即刻就舉起刀槍迎殺上去。但他們卻是以步戰對上全力衝刺而來的騎兵,那就完全是一麵倒的碾壓了。當先那些個遼軍騎兵此時根本就顧不上麵對的是自家同族了,怒吼著已揮刀衝殺,對麵的敵人壓根連招架之力都沒有,就被他們一刀刀地全部劈殺當場,而他們則連馬速都不掉減的,繼續往前突進,當真是氣勢如虹。
但蕭儘德畢竟也是遼國南京這裡數得著的厲害將領,即便如此,在憤怒之餘還是迅速就反應過來,一道道命令隨之下達:“左軍即刻出兵延阻,弓手放箭射殺他們。他們兵力有限,隻是一鼓作氣罷了,隻要擋住了他們的第一輪攻勢,便能將他們聚殲在此!另,即刻傳信思不達所部,讓他們即刻從側方出擊,阻擋敵軍!”
將為兵魂。一支軍隊能否臨危不亂很大程度上考驗的就是主將臨陣的應變與心性。蕭儘德明顯是個合格的將領,此時並沒有亂了心神,一番指揮之下,手下兵馬很快就從混亂中走出來,開始不惜一切地阻擋孫途他們衝擊的腳步。
縱然此時聯軍已使出了渾身解數,以最為凶悍的殺法在往前突進,可在殺翻了百多敵人後,隨著一陣陣箭矢不斷飛來,他們前進的速度也終歸是緩了下來。
孫途見狀心頭也是一陣無奈,他們畢竟是連續作戰後的疲憊之師,縱然一時鼓起了餘勇,可在麵對十倍之敵的全力阻截後還是成了強弩之末,再想從敵人的正麵突殺出去已不可能。
而更可怕的是,不但眼前這些遼兵已經漸漸開始在氣勢上壓住自家,旁邊另一處本來很是安靜的營地裡也有兵馬迅速集結,顯然很快就會有另一支軍隊從側麵對自家發起側擊,到時全軍都將被困殺在這營地之中。
此時,隨著廝殺的深入,已有不少人後繼乏力,在周邊敵人的不斷攻擊下落馬被殺,出擊時的接近三百人就剩下不到兩百人了。
孫途當即就已做出了判斷,繼續往前已不可能,在無法後退,東邊又有大股敵人即將圍殺過來的情況下,往西邊突圍便成了唯一正確的選擇。所以身在隊伍中間的他即刻大聲下令:“變陣左側鋒矢,殺過去!”說話的同時,他已經先一步調轉馬頭,持槍就往西邊衝殺過去。
這時也終於再次體現出了青州軍極強的紀律性與戰力來。那些共同衝殺的遼軍還沒鬨明白孫途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呢,那幾十青州軍卻已經迅速撥馬轉身,緊跟著孫途的步伐,在變成鋒矢陣的同時如尖刀般朝著西邊突殺過去。
鋒矢陣乃是諸多陣形裡最利於突進破圍的一種,尤其是當孫途這個軍中高手身先士卒地衝在最前麵,將手中長槍揮舞出道道槍影開道後,他們更是如一支離弦的利箭般不斷朝著前方殺去。
此地遼軍本來還在防著他們繼續往南邊衝擊呢,所以便在這個方向上布下了重兵。不想孫途居然突然改變了突進方向,率軍猛衝最薄弱的西側,頓時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被生生撕開了一道裂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