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軍城往西百裡,是一座規模雖不甚大,卻駐紮著數千夏軍精銳的小城,名為攤糧。這裡不光是西夏朝廷往順軍城運送糧草物資的必經之路,也是細封氏儲存軍用糧草的重地。
如果說善於經商的細封常管著順軍城數萬百姓的吃穿用度的話,那這攤糧城則是關係到細封氏全族,甚至是整個西夏東線的穩定了。正因為此地有著如此關鍵的作用,所以每過一兩個月,細封野暢便會親自跑來查看一番。
今日也是一樣,一大早,細封野暢就在上百親衛的簇擁下在這個小城的幾十處糧倉裡轉悠起來,一邊還聽著此地守將跟他稟報著這段時日以來的糧草出入用度,臉上凝重,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直到下屬將一切稟報完畢,確認無誤後,細封野暢才笑著道:“你做得不錯,有此豐足的準備,今年冬天我們就不必發愁了。到時候我自會重重地賞賜你。”這名守著如此要緊城池的將領自是他細封氏的親信族人,所以也不用說什麼奏請朝廷封賞了。
直到他將這邊的正事處理完畢,才有一名近身的親衛上前來,小聲地稟報道:“族長,順軍城剛傳回消息,八公子手下的所有人都出了城……”
聽到這話的細封野暢的眉眼微微一挑:“到底是沉不住氣啊,他也離城了嗎?”
“八公子應該不在城內,但我們也未發現他與孫千裡等人同行。”
“哼,這個孫千裡也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真就敢帶了人去和馬賊交鋒,就因為想救他的那個朋友嗎?”細封野暢頓時有些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來:“要是細封常真因此有所損傷,我扒了他的皮!”話說到這兒,本來看著頗為儒雅溫和的細封野暢身上頓時就有股森然的殺意湧出,唬得周圍眾人一陣心驚膽戰,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作為西夏國鎮守東線邊地多年的統兵將領,作為能讓細封氏一族在夏國皇權不斷膨脹的情況下依然不倒的一族之長,細封野暢當然不可能如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隨和了。曾經的他也是從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人物,因他之令而死之人何止千萬,哪怕如今已經低調溫和了許多,可一旦怒起,依然是能讓手下人等驚懼不已。
另外,身為順軍城的主將,這城裡發生的大小事情又怎麼可能瞞得過他的耳目呢?細封建自以為高明的手段其實早在實施之前就已被他查知,他這次所以離城來到攤糧城,其實就是為了促成這兩個兒子間的這場爭鬥,他要看看細封建與細封常兩人誰更為優秀。
但現在兩個兒子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卻讓他很不滿意,等回到自己的彆院時,細封野暢的臉上依舊是陰沉沉的:“這兩人還是太嫩,問題太多。細封建自以為實力高過弟弟,就可以肆無忌憚,居然還和馬賊勾結在了一起,要是真有個差錯,我看他如何收場!還有細封常,既然明知道不是細封建的對手,這時候該做的就是隱忍,要麼放棄這批貨物,又或是乖乖認輸拿金子換回人和貨,那至少還是個明智的選擇。
“可他都做了什麼?居然試圖以自己手底下那點兵力去和數倍之敵死磕到底,他以為自己真強大到可以以一敵百嗎?還有那孫千裡,居然慫恿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真是該殺!”
細封野暢憤怒的表現讓跟前那些心腹一個個全都噤若寒蟬,不敢發聲。隻有一人在他發泄了一陣後開口道:“族長,其實這事真怪不得細封常。他手下本就沒什麼可用之人,又一直被細封建壓著,再有那孫千裡一慫恿,自然是想著要出口惡氣了。”
“哼,這才是我認為他做得最錯的地方。孫千裡說到底隻是一個新近來投的下屬,而且還是遼國漢人,怎能如此信他?要是我等都像他這樣,我細封氏一族早在幾十年前就和其他幾族一樣被人吞得連骨頭都沒有了,還有今日這般光景嗎?”
頓了一下,他還是歎了聲道:“叫那邊的人照看著,死些人倒算不得什麼,但細封常還是要保的,他畢竟是我兒子。”
“族長放心,我已經一早就讓順軍城外的西關軍過去接應了,出不了事。”
聽到這話,細封野暢臉色才好看了些:“還是野利你辦事妥當,看來這次回去,這兩個兒子都要暫時壓一壓他們了。本來我還想著讓細封常這次代我去興慶府為皇帝賀壽,現在可得換人了,要不就由你去這一趟?”
細封野利卻立刻推辭:“皇帝壽誕在十一月,這一去恐怕今年我就回不來了,如今三國之間情勢多變,我可不想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嗬嗬,你呀,還不是想幫我。罷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吧,人選再說,反正還有一些時間來選呢。”細封野暢並不因為對方的婉拒而不滿,反倒是笑吟吟地說道,對於細封野利的忠心那還是相當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