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定州南門五裡許有兩座村落隔水而望,正是今日孫途二人的目標所在。
隻是這兩座本該恬淡寧靜的小村落如今卻是被一片肅殺和哀傷的氛圍所籠罩。一支甲胄齊全,刀槍在手的夏兵正守在進出村子的要道之上,不準任何一人隨意進出,村子裡則時不時有幾下哀哀的哭泣聲傳出,實在讓人聞之心酸。
走到入口處的結桑蠟伬也露出了一副悲憫之色:“小僧來此也不過五日,卻已親眼見到八人因病而逝了。縱然我用儘了各種辦法,也用了不少藥物,卻始終難以讓患者痊愈,而且這疫病在此還有擴散之勢,若再這麼下去,恐怕……”後麵的話他實在不忍說出口,隻能再宣了一句佛號了事。
孫途此時的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在下也不敢保證定能治好他們,隻能是儘我所有了。”說話間,他已隨著僧人一起就往村子裡走去。
本來還想阻攔一下的那些夏兵在看到領了孫途過來的是結桑上師後,便趕緊將動作一變,換成了合什行禮,同時口中關切地問道:“上師,這病能治好嗎?”
“小僧定當儘力而為,你們也要多加注意,莫要被疫病給感染了。”結桑蠟伬回了一禮後,便繼續帶了孫途往村子裡而去。等他們正式入村,孫途便立刻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在空氣彌漫著,村中小道隻有少數幾人還在走動,位於村正中的空地處則架了口大鍋,下麵生著火,正燒煮著湯藥,顯然那濃鬱的藥味正來自於此。
結桑上師一麵與走前行禮求助的百姓說了幾句安慰人心的話,一麵也跟孫途講解起此地的情況來:“如今這兩邊村子裡還有一百三十二人,其中確診得病者共有四十七,至於其他人,暫時還沒有出現症狀。不過,因為此疫病擴散感染得太快,所以王爺一早就命人封村以策萬全了。”
孫途點了下頭,心中則是一聲歎息。他很清楚這其實是如今時代裡最明智的選擇了,當某地確實爆發了疫病後,為了保護更多的人不受傳染,將這一小撮人隔離便是最有效的手段了,至於最後這些人的生死,那就真隻能聽天由命了。像越王這樣還能為村人請來城中郎中的做法已經算是極難得,就是擺在宋國怕也沒幾個官員能夠做到。
正說話間,幾個氣色與打扮與村民全然不同的男子也相繼從前方大屋裡走了出來,一見了結桑蠟伬後,便有人急聲道:“上師,王爺如何說?我等是否可以回城了?這疫病實在古怪,我等這些日子裡用儘藥物也無法治愈他們,而且連李郎中也一病不起,再不走可就……”
顯然這次結桑蠟伬回城是找了為這些郎中求情的借口而去,隻是他並沒有在越王麵前提及此事罷了。當被眾人如此眼巴巴地看著時,結桑上師依然顯得極其鎮定,一副高僧作派:“諸位不必驚慌,這次小僧去見王爺,正好遇到了一名精於診治疫病的高手,這位孫先生必能治好兩村百姓身上的病症。所以還請各位再等上兩日,也好幫著孫先生一起出力救人。”
眾郎中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我等在此已忙活了十多日都不曾有什麼頭緒,連上師你都對此束手無策,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家夥能有什麼辦法手段,敢誇下如此海口?”這些人因為回不去而心中失望鬱結,這口氣不敢撒到結桑上師身上,那就隻能找一個自以為能壓住的人發泄了。
麵對眾人的質疑與奚落,孫途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略欠了下身道:“在下年幼才疏在醫道確實比不過各位,但我也是受命而來,如今也隻能儘我一分力了。還請哪位先帶我去病人處走走看看,再問問他們的病況如何?”
本來這些人還想要挑釁兩句的,可結果在對上孫途那雙帶著熠熠光輝的眼眸後,不知怎的就是突然心下一寒,居然就客氣地點頭,然後轉身把他往裡頭引去,來到了那間他們剛出來的大屋子跟前:“這裡就安置著二十一名患者。”
聽到這話,孫途便不由得蹙起眉頭來,這等安排也太隨意了吧,居然就把這許多人,還是病人全放到一起,這是怕他們得病不夠重,怕他們不死啊。
沒急著開口的孫途在走進屋門後,更是臉色一變,立馬屏住了呼吸。而在其身邊的那些個郎中們此時也都紛紛拿衣袖遮掩口鼻,隻因為這屋子裡的味道實在太重太怪,既有湯藥殘留,也有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酸臭味兒,中間還夾雜著陣陣咳嗽聲,直讓人聽得頭皮發麻,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