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途歎了口氣,環指了下整座金陵城:“如今這裡頭到處都是胡作非為的士兵,你們覺著自己能管得過來嗎?隻怕傾我全軍之力,都製止不了這樣的暴行。所以我們要做的並不是強行製止一兩起這樣的事件,而是該從根子上想法子。”
童沐也跟著附和道:“千裡說的是啊,如今城裡太多人打著征花石綱的幌子在敲詐勒索,欺壓百姓了,我們根本就管不過來。你們可知道,現在城中隻要家裡有石頭的都在人人自危,因為不知何時,官府的人就會上門來征收所謂的寶石稅了。有那肯出錢賄賂的還好些,那些實在拿不出錢來的人家,很快就會被人找著各種由頭把家都給毀了。而但凡有敢反抗的,便會被定個謀逆之罪,當場處決。哎,這金陵城遲早要毀在這些家夥的手上!”
孫途臉上的陰鬱之氣也不覺更濃重了幾分,又看了手底下那些憤憤難平的兄弟們一眼:“至少現在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若隨意出手會把自己都給搭進去,所以我要求你們現在先忍著,等找到合適的機會再懲治他們也不遲!”
孫途在軍中的威信還是極高的,隻一聲令下,眾人全都低頭應命,就是武鬆和魯達二人也都放鬆了身體,垂下頭去繼續往前走著。不過他們心中的那團怒火卻不可能因此就熄滅,總有一日會得到爆發。
走在冷清凋敝的金陵街頭,滿眼所見皆是士兵衙差們胡作非為的舉動,這讓大家都不忍再瞧,隻能加快的行進的步伐,並在半個時辰後終於來到了一座氣勢恢宏的豪宅之前,正是朱勔如今在此的住處了。
隻粗粗掃上一眼,就可看出這豪宅占地極廣,應該超過了二十畝,這要是放在遼夏等地廣人稀的所在倒是算不得什麼,但擺在江南這樣人口稠密,寸土寸金的城池裡就顯得很氣派了。而且這宅子光是門口處的裝飾都已極其精美,雕欄畫棟,彩燈環繞,其精美氣派,實在叫人暗自稱奇。
而這,還隻是朱勔在江南的幾處宅子裡最不起眼的其中之一,他在蘇州和杭州的兩處豪宅才更為精美豪綽,隻可惜現在兩城皆已陷落,他隻能“委屈”地住進這樣的小宅院中了。
與外間的混亂不同,這宅子周圍幾裡之內卻是秩序井然,上千名頂盔貫甲,神情肅穆的軍卒正有序地值守巡弋在宅子周圍,但有尋常百姓敢接近者,便以刺客論處,當場即可用弓弩射殺,絕不留任何後患。隻看這等防禦,就能知道其實朱勔也是知道自己如此倒行逆施會惹來百姓報複的,但他卻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依然縱容著自己的欲-望。
也是直到進入這條長街,孫途這支隊伍才被人阻攔下來,哪怕童沐迅速亮明了身份,其他人也不得隨意過去,隻讓孫途和童沐兩人來到府門前,然後等著裡頭傳話,再讓其進門拜見朱勔。這等作派,就是作為天子寵臣,朝廷樞密使的童貫都未曾有過啊。
正當孫途二人等於大門前時,裡頭突然就傳出一聲絕望而悲憤的怒吼:“朱勔,你如此禍國殃民倒行逆施,必不得好死。本官就算是被你所害化作了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啊——!”這聲音顯然是發自裡麵幾進院落,可居然穿過了幾重門戶傳到了外頭,足可見吼出話來之人是在何等情況下才嘶吼出來的,他又是多麼的絕望了。
童沐的目光陡然就是一凝,身子一顫道:“是楊度,楊推官。他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嗯?”孫途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童沐這才小聲道:“楊度是這金陵的推官,為人一向耿直愛民,對於朱勔到此後的種種做法自然多有不滿,之前就曾想著直接去京師告狀,卻被朱勔給擋了下來。我也曾勸過他再忍一忍,可他到底是沒能過得了自己這一關啊……”說這話時,他眼中也流露出了無奈與悲痛之色,卻非作假。
片刻後,一具渾身是血,布滿了鞭痕棒瘡的屍體就被幾個麵無表情的軍漢給拖了出來,童沐隻低頭看了一眼,眼中的陰翳之氣更重,因為他認出了屍體身份正是楊度。
與此同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也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原來是孫鈐轄率軍而來,我家老爺正在內廳等候,還請孫鈐轄與童推官一起進去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