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座已全然不同的軍營,那些變得陌生的將士,再加上邊上不時有其他軍營的人在嬉笑起哄,頓時讓範鳳的臉色由紅而青,又右青而黑,心中的怒火已是徹底壓製不住了。當下裡,他便迅速催馬上前,厲聲衝那些都沒發現自家主將回來的手下咆哮了起來:“都給老子停下來,你們是在耍猴戲嗎,竟如此丟人現眼……”
直到聽見這熟悉的叱罵,那些軍卒方才猶猶豫豫地止下了腳步,隨後便有不少人東倒西歪地跌翻在地,也有人踉蹌著扶膝巨喘,真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這也讓周圍的嘲笑聲越發響亮起來,並使範鳳的臉色越發難看,這臉當真是丟得太大了。
可還沒等他發作呢,營中卻已傳來了一聲叱喝:“怎都停了,給我繼續跑,敢偷懶的,必嚴懲不貸!”隨著這話而起的,還有啪的一聲鞭子抽打在空中的脆響。這一響就跟抽在驢子身上似的,當時就讓剛剛才停下腳步的軍卒們猛一個激靈,此時竟也顧不得自家主將會發怒了,竟都一個個繼續邁著沉重的腳步小跑起來,簡直讓範鳳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見,這還是自己那支懶散到一月隻操練一次的軍隊嗎?
好在還是有人做出解釋的,一名留在軍營的心腹趁著自己接近範鳳的工夫,急聲道:“團練,那些山東兵實在太狠了,兄弟們若不照他們的吩咐奔跑就要挨鞭子,已經有十多個兄弟被他們生生抽暈過去了……”說到這兒,因為距離拉遠,他又呼吸困難,隻能是到此為止了。
“豈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範鳳這回是真氣炸了肺,也顧不得其他了,當即便大步闖進了軍營,也沒看清楚裡頭的情況,大聲喝道:“孫途,你出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高郵軍的軍營裡如此作威作福,真當老子怕了你不成!所有人都給我停下,再不停下,一個個全軍法從事!”自己的命令居然沒有對方的威脅管用,這對他來說當真是奇恥大辱,隻想著和孫途計較一番。
“你才好大的膽子,全無半點上下尊卑之念,本官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叫的?”在其話音剛落,人剛踏入軍營的同時,前方已傳來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隨後兩邊就有火把相繼而起,把個軍營迅速照亮,讓範鳳看清楚了這裡的種種變化。
軍營本來有些雜亂的空地早被人收拾乾淨,兩邊正按刀提槍站著幾百個沉穩乾練的將士,而在其麵前不遠處,一張長案正擺在那兒,一個穿著錦服的青年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案上,而其足下,竟赫然踏著一麵軍旗,上麵所繡正是一個範字!
待看清楚這一切後,範鳳的怒火更是難以遏製地直往腦袋裡衝去,氣得渾身發抖,再顧不上其他,刷拉一下就抽出了佩刀,一個箭步衝殺過去:“竟敢如此辱我,老子與你拚了!”
可他根本就沒能衝到孫途跟前,隻兩步間,便已被左右掠出的幾名親衛用刀架住他兵器的同時,又被長槍頂在了胸口,隻要他敢再往前一步,就得在身上留下個透明窟窿。
而更叫人感到驚懼的是這些人出手都沒有任何呼喝,就這麼乾淨利索,悄然而動,讓範鳳連變招的機會都沒有,便已徹底受製,也讓他迅速冷靜下來,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軍營已被奪,手下幾千人也都被他人操練得乖乖聽話,根本連半點反抗的本錢都沒有了。
至於隨他一起而來的那些親信們,本來還想著該表表忠心,跟著自家團練猛衝一波呢,可在見到對方如此可怕的手段,頓時就軟了下去,連營門都不敢進,隻能滿是驚恐地傻站在那兒,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雖然身子已不敢動,可範鳳嘴上卻不肯認輸,大聲喝道:“孫途,你如此胡來,越俎代庖,就不怕惹來眾怒嗎?就是朱帥也不會乾出私自入軍營,奪人軍權的事情來!”
他雖然說得凶狠,但眼中卻已露出了懼意,這一點自然是瞞不過孫途的。當下,他就輕輕一笑,然後張嘴說出了兩個字來:“跪下!”
“你……你說什麼?”範鳳都以為自己耳朵出現問題,產生幻聽了呢。但孫途又一聲斷喝,卻讓他知道不是自己聽錯了:“跪下!本官乃是朝廷所封京東路鈐轄,你一個區區團練有何資格站著與我說話!”
“跪下!”前方將士也很配合的一聲大喝,同時幾杆指著他的長槍還稍稍往前一送,做出隻要他不肯從命就要動手的架勢。這下可把範鳳給徹底嚇住了,沒有太多的遲疑,雙膝一軟,便已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本來還在偷眼打量營中情況的那些高郵軍見狀是徹底服了,再不敢偷懶分心,咬著牙繼續繞營奔跑,而周圍那些其他軍隊的人則再度發出陣陣驚呼,隻是這一回,嘲笑的聲音已少了許多,有不少人已生出了不安與懼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