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途既然敢來,自然早就做好了全盤打算,他隻要一口咬定認為那些高郵兵是有圖謀不軌的企圖,那他前往拿人闖營什麼的就有正當理由了。而殺他們的手段也不是廝殺中下了狠手,而是直接拉到城門前處決,也與他的這一說法相合。
就是朱勔,也被孫途的這一番說辭給弄得一呆,不覺再度仔細地打量起麵前的青年將領來,對其又高看了幾分。原先他隻以為孫途是靠著一些運氣和帶兵有方,再加上有童貫這座大靠山才能崛起得如此之快,但今日才發現此人不但膽子極大,而且心思細密,遠比自己判斷的更難對付。
“怪不得蔡太師他們幾個會一直都拿他沒辦法,此人果然不是個善茬啊。”在心中暗暗做出判斷後,朱勔正色道:“孫鈐轄,即便你所言有些道理,也不是你能隨意闖入高郵軍大營,並隨意殺戮的理由,此事本官是一定要從重處置的,不然無法服眾。”
“下官明白,下官也願受懲治。”孫途的回應大出其他人的意料,而就在他們錯愕間,卻見他又道:“不過在此同時,下官卻還有話要說,這件事情遠不像表麵看著那麼簡單,背後還有罪名更大之人,還請朱帥能還我山東將士一個公道。”
“嗯?此話怎講?”朱勔已隱隱覺察到了不安,但依舊隻能出聲詢問,畢竟即便他不問這一句,孫途也會把話說完。
“朱帥是有所不知啊,今日這場矛盾其實乃是因某人的私心而起,是有人給了範團練好處,讓其派人對我山東將士下手,才釀成的這場禍患。所以若真要論起來,下官固然有罪,可那人才是罪魁。”孫途說著,又看了眼身邊還有些恍惚的範鳳:“範團練,還不把實情報與朱帥,讓他明斷是非?”
直到這時,從進門開始就顯得渾渾噩噩的範鳳才猛然清醒過來,當即雙膝一軟就跪了下來,隨後涕淚交流,一派悔恨的模樣:“朱帥,彭鈐轄,末將知罪。都是末將一時貪心,受人挑唆,才會派人去和山東軍的兄弟們動起手來,不但害得手下兄弟獲罪被殺,也使我官軍顏麵掃地……”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彭永真是真有些傻眼了,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這個下屬居然會依著孫途的意思交代,兩人之前明明是敵人啊,這身份轉換得也太快了吧。
朱勔的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猜到了對方想說什麼。可已經沒法再作打斷了,隻聽範鳳又繼續道:“末將是因為得了糧倉管勾官王楷文的請托才派人去和山東軍為敵的。而就他所言,這是因為山東兵不肯分好處與他,而且還要了許多糧食,便想著給他們個教訓。他又許我五百貫錢,並答應之後軍糧調撥上會優先我高郵軍,所以我才一時糊塗,做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說著,又砰砰叩首,求饒不止,看著還真是後悔了。
聽完這番講述,彭永真是真個沒話說了。他本以為這隻是雙方將士起衝突後才引發的矛盾,但現在看來,這水比自己所想要深太多了。此時的他都後悔自己的決定了,為什麼非要管這閒事呢,這下可不好收拾了啊。
倒是孫途,此時又上前一步,直視朱勔:“朱帥,糧倉那邊確實有人向我麾下兄弟公然索賄,並因為他們不肯照做而並未將糧食撥付出來。此事實在讓下官很是不解,撥糧之事不是朱帥你一早就已定好吩咐下去的嗎,為何他們竟還敢如此違令胡來?而且不但不肯撥糧,居然還唆使他人襲擊我青州將士,還請朱帥你能為我等將士主持公道!”
朱勔的麵色都已經徹底黑了,他是真想一巴掌把那個敗事有餘的王楷文給拍死啊,自己確實讓他們在糧食上多刁難一番,並趁著這個機會挑唆山東軍與其他官軍的關係,可他做的是什麼?這分明就是授人以柄了,現在還被孫途直接上門討說法,自己都變得極其被動。
要是真按孫途所言,嚴懲王楷文,他朱勔的顏麵何存?可要是不答應,孫途是定然不會甘休的,這卻如何是好?
就在朱勔左右為難,一時不知該做何取舍時,孫途又踏前一步,寒聲道:“朱帥,我山東將士不遠千裡辛苦而來是為了幫朝廷,幫江南平定反賊的。可現在他們所為太叫人寒心了,恐怕消息一傳回去,將士們便會趕來金陵討要說法。若真如此,就是我這個鈐轄出麵,都未必能壓得住大家夥啊!”
什麼叫霸道?
這才是真正的霸道!
孫途已經直接拿手下兵馬威脅起朱勔這個江南第一人了,這算是徹底沒將對方放在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