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高俅這樣深得聖寵的重臣,也是不敢與這等敏感的事情沾上半點關係的,這讓他神色變得極其嚴峻,呼吸也粗重了起來:“這孫途哪來的消息,他哪來的膽子,居然敢把這樣的事情直接當眾宣揚了出來?此事豈是他一個小小的殿前司都虞侯能插手的?他就不怕這一巨浪掀起來,先把自己給吞沒了嗎?”
在心中這一係列念頭生起後不久,他又突然轉過念來:“不對,孫途不是那等魯莽之人,他定有什麼後招,說不定一切早已布置妥當,難道他是想借此對付我嗎?不成,我絕不能給他這個機會,必須與此事徹底劃清界限!”高俅所以能在太尉一職上掌權多年,靠的就是這份趨吉避害的手段,現在的他已經不想再借此事來整治對付孫途了,還是先讓自己抽身為好,想要對付孫途,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嘛。
主意既定,他已徑直走出了公廳,隨口吩咐道:“明日開始,本官都將在就愛中臥病,一切之事皆與我無關。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卑職明白。”身邊皆是心腹之人,如何還不明白他的心思呢,任孫途在外如何折騰,反正都與他們殿前司,尤其是高太尉沒有半點關係了。這事實在太過凶險,功勞或許還看不到呢,反倒是陷阱,卻是滿眼密布,就讓孫途自己去鬨吧。
幾乎和高俅同時的,已經回府,正按時吃著飯的蔡京也知道了發生在開遠門前的這一場變故。而相比於高俅的有些驚慌,蔡太師就顯得頗為淡定從容了,甚至他剛夾起的那塊豆腐都未曾因此有絲毫損傷,隻是老臉上的皺紋稍微動了一下,隨後又笑了起來:“既然有人想在東京興風作浪,就讓風浪再大些。顧家背後那些人這幾年裡也得了許多好處,也該付出代價了。我們不是有一些門人總找不到好的差遣嗎,現在就是機會,把這些人趕走,位置不就空出來了?”
蔡太師能多年屹立朝堂不倒,自有其高明手段。在這場風暴突然而起時,許多人看到的是危險,而他眼中卻是機會,一個讓自己黨羽更進一步把持朝中各項大權的絕佳機會!
“去吧,讓禦史台裡的人可以著手動筆了,有些人霸占著位置多年,也是時候挪出來,讓給更有本事的年輕人來坐坐了。”蔡京隨意地擺了下手道。
“太師,那顧家和孫途那邊呢?”外頭還有不少官員在等著聽命行事呢。
“由他們鬨去,掀起的風浪越大越好。就算有些水濺到了咱們腳邊也沒關係,清者自清。”蔡京隨口說完,這才慢慢把塊已經稍冷的豆腐給放進了嘴中。
當然,並不是所有官員都能像蔡京一樣能做到隔岸觀火,又火中取栗的,也無法如高俅那般抽身自保。許多人在稍晚後得知這一消息,就變得格外驚慌,因為顧家商行實在與太多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了,現在他們有此大禍臨頭,一旦真興起大獄來,受牽連的人可就太大了。
而更叫人感到頭疼的,是如今已是深夜。雖然東京並無宵禁,但此時再外出串聯勢必惹人注意,到時反而會成為一個個靶子,使局勢越發的危險。最終大多數人都隻能選擇在家中苦等消息,隻有少數人開始奔走尋求辦法,卻是人人自危,卻又無可奈何……
當然,要說東京城裡誰對此事最感恐懼,還要數顧家之人。當得知這一係列消息時,已是初更將儘了,而當時的顧家之主顧攸之還在想著明日如何找關係把孫途給解決掉呢。
因為就在不久前,孫途帶人圍了自家商行總號,又去倉庫那邊攪鬨的消息才剛被下人傳回來。最近因為年老體衰,而把商場的事情全權交給自己兒子的顧老太爺頗感震怒,既覺著孫途等兵將膽大,又不滿於自己的兒子軟弱可欺,甚至都打算明日親自去找幾個靠山出手呢。
結果,他才剛把話說明白了,這麼個更可怕的消息就傳了來,把個老頭子給徹底震暈了:“這怎麼可能?我顧家一向講求個本分經營,怎會去販運弓弩傷藥等違禁之物!”但話一出口,他便猛然醒悟過來,最近商號的利潤不斷增加,光去年一年就比往年要多了近七成利,當時以為這是兒子強過自己的表現,可現在看來,恐怕他是在背地裡乾起了走私通敵的勾當了。
這一下,老頭是徹底呆住了,一股深深的絕望迅速在心頭彌漫開來。
與此同時,又有家人恐慌地跑了來報:“老爺不好了,外頭,外頭有大批禁軍突然把我們家全給圍了起來……”該來的,終於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