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漫卷蔽雲,蹄聲如雷震地動。
一支雄壯的遼軍精銳正勻速行進在直指涿州的荒涼曠野之上,前方一麵王旗高挑,正是叫遼國境內無數人聞之色變的奚王蕭乾的帥旗。而作為三軍主帥的他,並不像其他將領般穩重地坐鎮中軍,指揮一切,而是處於隊伍的最前方,因為他需要在第一時間就掌握前方動向,而不是通過兵馬來傳遞消息。
這讓他在第一時間就瞧見那慌張而來的幾百騎兵,並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正是之前受命去往涿州招降常勝軍的蕭思訓等人。隻看這些人倉皇北來,魂不守舍的模樣,蕭乾便已猜到了他們帶來的是個什麼樣的結果,這讓本就冷麵的他臉色又沉了三分,同時右手一舉,號令全軍暫時止步。
在看到那迤邐而來的大遼精銳時,蕭思訓等人都是一陣放鬆,這一路上,他們還真擔心會被常勝軍從後追擊呢,但現在好了,總算是安全了。但在瞧見那麵在風中獵獵作響的奚王旗號後,所有人臉上還是露出了忐忑的神情來。
奚王蕭乾,素來以軍紀森嚴,賞罰分明聞名大遼,現在自己等人失敗而歸,他會如何處置發落呢?雖然心中不安,但蕭思訓等人還是迅速下馬上前,小心地跪伏於端然坐於馬背上的蕭乾麵前,把頭伏低,口中叫道:“下官蕭思訓拜見奚王。我等未能成功說服常勝軍歸降,有失奚王所托,還請奚王嚴懲。”說到最後幾字時,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之前在涿州城中態度囂張,咄咄逼人的蕭思訓,此刻卻是顯得那麼的卑微,這副伏低作小的樣子,哪裡還有半分當初的氣度。但即便如此,蕭乾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審視著眾人,直過了好一陣,久到眾人都感覺到無形的壓力如山巒般壓得全身都要癱軟下去,他才開了口。
“蕭思訓,你自請去往涿州時是怎麼與本王做的保證?你不是說過此番南下必能成事嗎?還說可以項上人頭作保,此番定不負我之托?為何現在卻帶給我這麼一個結果?嗯?”
蕭乾的聲音一如他硬肅的麵貌,乾硬發澀,如一把把銼刀在人耳中來回銼動,使得現場的氣氛是越發的冷肅了。也讓蕭思訓的身子顫抖得越發厲害,但他又不敢不作回答,隻能強自半抬起頭來,仰望著前方蕭乾:“奚王容稟,下官所以會失敗,實在是因為宋人和金人竟也派出使者前往涿州招攬常勝軍。而那郭藥師更是貪得無厭,反複無常,以至於功敗垂成……”
帶著幾許惶恐和不甘,蕭思訓總算是把發生在涿州城內的事情一一道了出來。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聽他講述前因後果時,蕭乾居然沒有出聲乾擾,隻是靜靜地聽著,甚至直到他把事情說完,這位冷麵奚王依舊持續著沉默。
半晌後,他才重新把目光彙聚到蕭思訓的臉上:“所以你因為看出此事難成,便急吼吼逃了出來?甚至連城中最後是個什麼結果都未能掌握?”
“下官……下官因為擔心無法及時將城中變故稟報奚王知道,這才,這才……”後麵為自己開脫的話他卻是無法說下去了,因為麵前的蕭乾正盯著他,隻一眼間,就已讓他那點心思徹底無所遁形。
蕭乾又審視了他一陣,這才突然問道:“你可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嗎?”這個問題顯然是不需要蕭思訓回答的,他已立刻給出了答案:“你錯有三,其一就是小覷了我們的敵人,無論是郭藥師,還是常勝軍,雖然屢屢被我所敗,但說到底卻是我大遼的心腹大患,豈會被你幾句話就嚇倒了?從一開始,你的態度就已大成問題,致使全盤計劃從頭就已失敗。當然,你最不該小覷的,還是那孫途,那可是連大石林牙都頗為重視的人物,你卻想用什麼班超的手段來對付他,真是不知死活。
“其二,既然還有女真人在涿州城,你就更應該以穩妥為上,不急於求成,最好的辦法就是引發宋金之間的矛盾,從而好讓我們在旁得利。可你倒好,居然冒險出擊,以至於陷入被動。
“其三,也是你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你不該在此刻回來。如今涿州局勢不明,你大可以我大遼使者的身份留在其中,如此才能在接下來的戰事中起到決定成敗的關鍵作用。可你呢,因為膽怯怕死,居然就跑了回來,導致我們對城中變故全不知情。蕭思訓,你知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