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群臣那一片異樣的表情,趙佶心裡一陣苦澀,但更多的卻是恐懼和深深的無力感。
這個孫途實在太可怕,他比自己所知的史上諸多篡位的逆臣都要謹慎,手段也更厲害。與他相比,漢末的董卓曹操和後來的司馬氏,又或是唐末五代那些手握兵權不斷奪取帝位的軍閥們的行徑都太過粗暴簡單,太過容易落人口實了。而更可怕的是,孫途所倚仗的這一點,即便到了現在,也沒人能夠看破。
一抹苦笑後,趙佶終於說道:“張卿這回確實是錯怪孫太尉了,他從來就沒有代朕自立之意,一切全都是朕自知罪孽深重,不能再在此高位上禍國殃民才做下的決定。至於待朕禪位後的繼任者——”說著,他的目光往殿外望去,就在那個小小的人影沿著長長的階梯來到殿門前時,他也道出了這位的名字:“柴遜!”
聽到這個陌生到了極點的名字,殿內群臣都愕然愣住,一臉的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此人何德何能竟能接受如此天子重位,就連張漸等本來打算無論趙佶說什麼人繼位都要反對的臣子也短暫的陷入沉默,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應對。
隨即,眾人才發現在二十來個禁軍將士的護衛下,一個身著華貴袍服,氣質尚佳,但卻年齡隻得十歲出頭的孩童正邁步進入殿來。在看到高高在上的趙佶時,他也沒有太多的恐慌,按照臣子該有的禮節,就衝皇帝行下了跪拜大禮:“臣柴遜叩見陛下。”
這就是柴遜?那個即將繼任天子重位之人?可他到底是什麼人啊,憑的什麼這個位置由他來坐?哪怕是換作廢太子趙桓,甚至是孫途自己當了這個皇帝,大家都還能接受些,可這麼一個年齡幼小,名不見經傳,又沒有什麼顯赫家世的黃口小兒,怎會被選為下一任的天子?
都不用張漸再出來反對質疑了,當下裡就有十幾個官員相繼跳出臣班來,紛紛大聲道:“還請陛下恕臣等不恭,此事實在叫臣等無法接受。此子既非宗室,也未有任何大功於我大宋朝廷,焉能居此高位?”
“陛下,天子之位關係到天下江山社稷,億萬黎民,豈可如此兒戲?臣萬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陛下……”
麵對著如此多人的審視和敵意,年紀尚小的柴遜終於感到了一陣恐慌,跪在地上的小身體都開始打起顫來,目光則不住在四下裡尋摸,就跟溺水者抓救命稻草般,想要找到一個依靠。最後,他的目光落定在了最前端的那人身上,有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了孫途已一步邁了出來。
他隻用目光在那些還在吵個不停的官員麵上一掃,這些人就突然身子一震,紛紛住嘴,殿內的氣氛也為之一肅。而後,孫途才哼了一聲:“你等皆是朝廷重臣,現在卻跟街巷中閒漢潑皮般吵鬨不休,真是豈有此理!”
頓了一下後,方才放緩了語氣道:“我知道你們都在質疑什麼,覺著柴遜他身份不夠,似乎和皇帝之位有著十萬八千裡的距離,陛下作此決定完全就是胡鬨,對嗎?”
或許很多人心裡確如其所說,但表麵上卻不敢展露,隻能保持沉默。而孫途的一雙眼睛卻盯在了張漸身上,他很清楚,此人正是今日需要克服的最大障礙,隻要讓他無話可說,便能憑此壓服百官,順利讓趙佶退位了。
可即便是張漸,在被孫途如此虎視眈眈般盯上後也是一陣的恐慌,蔡京、梁師成、李綱、宋江……一個個曾經比他地位要高得多的朝中重臣的死狀走馬燈般在其腦中盤旋,那都是和孫途為敵的下場,他可不想步這些人的後塵啊。
但是,作為禮部尚書,作為大宋數朝老臣,張漸又不得不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與孫途周旋,總不能就這麼任其把天子給廢了吧——雖然聽著是禪位,可其實就是廢立!
在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後,張漸終於是一咬牙,回看孫途:“孫太尉說的是,老夫確實很難認同讓這麼個與我趙宋毫無關係的外人,這麼個黃口豎子來當天下之主。相比起來,倒是孫太尉你更適合呢。”
“哈哈,我乃大宋臣子,豈能乾出某朝篡位的勾當來,那不是要惹天下人共同聲討嗎?”孫途卻是一笑搖頭,立刻就否定了對方的這一提議,隨後才又把臉一肅道:“至於你說這柴遜與我大宋沒有半點關係,卻也不對。張尚書,你也是飽讀詩書,熟悉曆史之人,難道到了現在都沒從他的姓氏上看出一點端倪,看出他與趙宋之間所存在的千絲萬縷的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