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甬道裡的整個場麵變越發混亂,不少人都驚叫著全力往前,甚至都顧不上腳下還有同伴,直接就把人給踩了下去。而被踩到水裡的人自然是要奮力掙紮求生的,便又伸手抱摔上頭之人,頓時更是跌倒一片,驚叫連連。
“都彆亂了分寸,全都靠牆往前摸索著走!”八爺都差點被人拖下水去,此刻剛把一名幫眾一腳蹬開,便又大聲地呼喝起來。可在這鬨哄哄,回聲不斷的地下環境裡,他的這句話根本就傳不進多少人的耳朵裡,所有人依然拚了命地直往前擠,就好像背後有什麼凶惡可怕的野獸正在迫近一般。
事實上,滾滾而來的濁浪河水其威力還真不在凶猛野獸之下,就在這些人糾纏間,地下的河水已逐級抬升,此時已來到了眾人的大腿根部,而且水流也變得越發湍急,竟帶得不少人都開始東倒西歪,連站穩都有些困難,更彆說快跑逃離此低窪處了。
官府當真是好狠的手段,這是要用水淹之策徹底把自己等人困死在無憂洞中啊……三爺心下暗暗叫苦,他們之前曾想過開封府會派出官差追下來,甚至想過還會有大股官軍下來追剿,也都有過預案準備,可唯獨沒想到官府會來這一手,這分明就是絕戶計了。麵對此等自然之威,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不斷喊叫著,讓人緊跟了隊伍摸著牆往高處走,以求能尋到一處高地避過這場水患。
可還沒等他們走出多遠,側方又有大股的水流轟然襲來,竟然與身後的那不斷奔湧而來的河水形成了兩麵夾擊之勢,把他們的前後兩路都給堵住了。原來街道司的官兵聽令行事也分先後,上遊一段先打開閘門,發現河水果然下降後,便傳給了中遊的工部衙門。那裡的官員一見果然有效也顧不上其他了,當即也下令開閘放水。
正好,這些粉燕子的賊眾也是從上遊往下走,如此便被中遊放下的河水給堵了個正著。在這些人的聲聲驚叫裡,甬道裡的河水兩麵合攏又迅速抬高,把條暗渠給徹底吞沒,也把後頭還在奮力掙紮的人給徹底吞沒到了水下。
一霎時,慘叫聲,驚呼聲不絕於耳,那些本來就已經氣力不繼,或是水性不熟的人撐到此時已是強弩之末,被側麵的水流一衝,便有好些足下一軟便衝得遠去,連呼救都來不及。
其他人此時也個個都是自身難保,根本救不了人,隻能拚命劃水向著另一邊水麵尚淺處,淌著及腰深的河水,也顧不上到底是高處還是低處,隻想著逃命了。
但是如此一來,這幾百人就迅速瓦解,有那頭腦冷靜的還跟著三爺八爺,其他人則連方向都分不清,完全被困在了這被河水浸滿的地下暗渠間……
而剩下的幾十個跟隨了三爺八爺朝著最近的閘口遊去的人處境也相當危險。要知道這裡因為地形狹窄的緣故,水流比之河中更為湍急,就是一般善泳者都隻能勉強自保,而一些略通水性的就隻能靠人相助了。可是隨著水勢越來越大,往往一個激浪打來,便能把數人卷走,其他人隻能眼睜睜看著同伴被這惡魔般的洪水吞噬消失。
可即便是在如此不利的境地裡,三爺和八爺依然苦苦支撐,靠著他們對地下暗渠網道的熟悉,居然就帶著剩下的手下在一番掙紮後來到了一處高點。雖然此地的河水依然不淺,但至少他們已經可以確保安全,並順著河道朝最近的一處閘口遊去。
等他們抵達閘口處時,原來的三百多人就隻剩下了區區二十幾人,而且一個個全都渾身是水,瑟瑟發抖,就跟河中水鬼沒什麼兩樣了。要知道如今已是深秋季節,又近一月未曾出太陽,走在大街上都有些涼意,更彆提長時間泡在水裡了。
剛才身處險境大家還不覺著什麼,現在出口在望,不少人卻都冷得曲身環臂,凍得牙齒都開始打架了。可即便如此,下半身還泡在水裡的三爺也沒有立刻從這裡出去的意思,隻伸手在水下好一陣摸索,掏出一塊碎石往閘口外扔去。
眾人立刻就明白過來,他這是在試探外頭的動靜,說不定還有官軍埋伏著呢。但石頭扔出去最終歸於沉寂後外頭依然靜悄悄的,這讓其他人終於是鬆了口氣。
當下就在三爺和八爺兩人的帶領下,艱難地從水中拔出早已凍得有些發僵的身體,小心翼翼地鑽出半人多高的閘口,再奮力攀著虹橋的石欄,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才得以重新回到地麵上。
可就在他們上了岸,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自家身處位置,發出幾聲劫後餘生的感歎時,突然一聲呼哨就從邊上響起,隨即蓬蓬兩聲,一根根火把就在周圍相繼點亮,照得這二十多人眼前一陣昏花。
等他們拿手遮眼,適應了眼前突如其來的光線後,方才絕望地發現,自己等人已經陷入到了上百官軍的包圍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