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他們所為本就乾犯王法,必然是要保密並尋找同心之人一起乾了。而找同鄉者一起做事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了。”韓長洲雖然說著這話,但眉頭卻已深深地鎖了起來,顯然他也察覺到了個中有些問題。
孫途點頭:“若隻是如此,自然也不算問題。但就下官最後所查,發現他們居然都與錢王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在查案過程中,下官也找到了帶有錢王府印記的一輛馬車!凡此種種,足以讓下官判定,在暗地裡組織這些江南人氏在我東京城裡攪動風雨殘害百姓的罪魁禍首,便是錢王府!”
這一番話說出來後,直接就把韓長洲震得徹底失了神,原先的怒火已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強烈的惶恐與不安:“孫……孫途,你可不要胡言亂語,此事乾係重大,若你所告非實,反坐之下是足可以滅你三族的!”他可不是在嚇唬孫途,因為這罪名已經接近謀逆了,若查無實據,反坐之下罪名就都落回到孫途的身上。
而更關鍵的,是他所告之人的身份實在太過特殊。錢王府可是朝中老牌權貴,雖然論地位並不是太高,卻是大宋得以收服四藩,聚攏人心的關鍵所在,可不是一般官員敢去招惹的。
成書於大宋的百家姓裡前四字便是趙錢孫李,這趙指的自然就是當今官家的姓氏,而排在第二的錢字,當然不可能指銅錢了,而是一個來自江南的王族大姓錢氏。
五代十國後期,在周世宗柴榮與之後的太祖趙匡胤的努力下,大宋已有掃平中原之誌,而當時身處江南富庶之地的吳越王錢氏一族便是第一個主動歸順的國家。一開始,當時的吳越王錢俶還隻是向大宋稱臣,可隨後不久,他便率朝中臣子趕赴東京,主動成為大宋的階下囚,以表明自己的態度。
對於他的這一做法,趙匡胤是極為讚賞的,隨後便是大加封賞,賜府邸王爵,更是將其地位提升到了僅次於皇家。哪怕之後太宗皇帝繼位,在錢俶死後,也依然對錢氏一族關照有加,將他們以厚賜養在東京城裡,直到如今過去百年,依然是京中數得著的豪門大族。
而現在,孫途一張口就把指使粉燕子在東京城裡為非作歹,甚至是圖謀不軌的罪名扣到了這麼個傳承百年的豪門頭上,這自然足以讓韓長洲感到一陣恐慌,都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了。
但孫途卻依然一副從容模樣,隻是躬身說道:“府尹明鑒,下官所言句句屬實。雖然目前所掌握的線索並不足夠,但隻要朝廷肯繼續追查,必能將真相給挖出來。還有,從那些新被捉拿的粉燕子賊首口中,我們也一定可以問出更多與錢王府有所關聯的線索來,到時再報與朝廷,則必然能讓天下信服。”
“你說馬車?你怎麼會找到錢王府的馬車?”直過了良久後,韓長洲才稍微定下心神,想到一處關鍵問道。
“因為他們欲對下官的家人不利,卻因我有所準備而失手被擒。在把他們拿下後,下官又繳獲了一輛黑色馬車,並從其中發現了來自錢王府的印記。”孫途不再保留,當即就把一切前後因果給道了出來。
昨夜,當他陪著雅兒乘那輛馬車返回治安所時,卻意外地從車內角落裡找到了一枚小小的印記,上頭正是錢王府的記號。直到這時候,一切方才豁然開朗,讓孫途解開了一切謎底,也終於讓他定下了今日這場看似莽撞,其實卻能一舉把粉燕子徹底鏟除的策略來。
如果隻是針對粉燕子一個江湖幫會,孫途自然是不敢如此大動乾戈,鬨得整個東京城都亂作一團的。可現在,當事情與一些懷有謀逆之心的人有所關聯後,他做事再激進也不算錯了。
說完這話,孫途又遞上去了一枚拓印:“還請府尹查看,此事非同小可,下官是絕不敢隨意編排的。”這才是他最後的底牌,讓他能毫無顧慮地抓人的關鍵所在!
看著這枚確實隻屬於錢王府的印記,韓長洲便猛地打了個寒顫,這回事情可比他所想的更加嚴重了。但同時,他也品咂出個中深意來,或許這還真是個把過錯變成功勞的機會呢。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是他一個開封府尹所能決定了,一切隻等明日朝堂上再作定奪,而那時,自己真有機會開這個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