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隕落之地如此的混亂不堪,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地點,也不知道季節,鈴蘭也無從分辨這些花到底是什麼,隻是覺得橫在粉色小花上的那把被張屠戶扔掉的砍刀,分外礙眼。
她抬頭看向另外兩個人,說:“你們彆打了。”
張屠戶回應她的視線,他的眼睛不知道怎麼表達懇求這個表情,嘴唇一直哆嗦,重複道:“幫我,你幫我。”
“好,我幫你。”鈴蘭答應得一點都沒有猶豫。
她說道:“我雖然不是神明,但我確實有辦法,不過需要你的幫助。”
張屠戶愣了一下,王永柱也愣了一下。
就……
這麼草率的定下來了嗎?
真的可以這麼簡單嗎?
張屠戶忽然臉嘴上也沒有動作了,隻是僵著。
王永柱頗為不讚同的臉色,走向鈴蘭,壓低聲音道:“你不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鈴蘭反問,“我們不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情來的嗎?”
“……”是的。
王永柱啞口無言,隨鈴蘭去了。
張屠戶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走向鈴蘭,摸摸被打得很痛的鼻子,眼睛不知道該看向哪裡。
走了沒多遠,他來到鈴蘭麵前,問道:“那麼……我該做什麼?”
鈴蘭說:“其實很簡單,首先我們需要喚醒另外一個神明,利用神明來打敗神明。但是我們現在缺少喚醒神明的祭品。”
說完,她就朝張屠戶伸出手來。
手上上還橫著被她在山洞裡自己割出來的傷口,經過這幾天,微微結痂了,但剛才一頓逃跑,又撕開來,微微沁出血。
張屠戶不明白她什麼意思,頓了好一會兒,說:“你流血了。我給你包紮?”
怎麼跟王永柱一樣遲鈍。
鈴蘭歎氣,她真的不喜歡解釋這麼多啊。
“你的糧食和村民不一樣吧,給我五穀,我就可以喚醒祂了。”
原來是這樣。
等等。
張屠戶僵住了好一會兒,忽然仰頭起來,哈哈大笑。
他既不回應鈴蘭的話,隻是笑,笑得山間的鳥兒都驚了起來,四處亂飛。
瘋了一樣。
鈴蘭和王永柱這次都看不明白了。
笑著笑著,張屠戶眼角都流出了淚。
“笑什麼?”鈴蘭問。
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難道你沒有五穀?”她緊張起來,“那完了,還得想辦法找。”
“不,我有,我有。”張屠戶連著說了好幾聲。
他輕聲強調著:“有的,我有的。”
“五穀母,我記得,我記得祂,以前每年豐收的時候,我們都會用五穀祭祂,感恩祂的恩賜。但是我吃的是熟的五穀,熟的是不可以當祭品的,生的才可以。”
鈴蘭一臉生無可戀:“那還是完了。”
“不,沒有完。”張屠戶臉上的笑意一收,“我現在吃熟的,以前吃生的。”
五穀是日及牛給的。
祂讓村民割肉,自己卻偷偷藏起地裡種起來的糧食。
作為祂的信徒,張屠戶必須要保持清醒,所以不能吃肉,祂隻能把五穀賜給張屠戶。
一開始給的是生的,張屠戶自己煮熟了吃。
但後來,祂知道張屠戶做的事情之後,就寧願花費力量把五穀煮熟也不給生的。
“我把五穀當成種子,藏起來了。”張屠戶那灰白的眼睛裡有種難以言喻的痛快和得意
“竹筒裝五穀,紅紙封去,上香三柱,碗筷五副,供於桌前,我記得……不過,”張屠戶笑了起來,“紅布也可以,劈來三根樹木作香。碗筷不用計較,你們摘來喜樹的葉子做盤,枝葉做筷,五穀母也是接受的,祂不講究這些,她什麼都不講究。”
他又猶豫起來,啞住半晌:“後來,發生了汙染的事情,我們試過祭祀祂,再次尋求祂的庇護。但是祂沒有再回應了,這一次,祂真的會回應嗎?”
灶王爺給的消息還沒錯過,鈴蘭靠祂的嘴巴逃過了好幾次危機了。
鈴蘭說:“你可以選擇相信灶王爺。”
灶王爺?
也好,也沒有彆的辦法了。
張屠戶說:“你們先把供台準備好吧。祂現在還在休息,你們不會驚醒祂,不過一會兒就該醒了。”
他自己沒有要動的意思。
鈴蘭和王永柱不明所以,但也按照他說的,用最快的速度把五穀母的供台搭了起來。
都準備好了,就剩下五穀了。
張屠戶眯著眼睛,看著搭起來的祭台,沒急著給五穀,而是緩緩道:“一開始,我把五穀裝進竹筒裡。被發現了。後來,又藏進石壁裡。被發現了。埋進土裡。也被發現了。”
“最後,我把種子埋進了一個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地方,非常非常,非常的安全。”張屠戶認真的重複。
鈴蘭笑了起來,鬆口氣,再次朝他伸手:“那你給我。”
“好,我給你。”
張屠戶忽然走近那把被他扔掉的砍刀,彎腰撿起來。
見他忽然提到,王永柱剛剛鬆懈一些的防備心立即拉滿。
隻是沒想到,拿起刀的張屠戶,一刀砍向他自己。
他的肚子。
鮮紅的血流了出來,不多,但有一些濺到鈴蘭的臉上,很熱,很黏。
她擦了血,“你乾什麼?”
張屠戶回頭,看向她,從肚子裡掏出了一個沾血的皮縫的小袋子。
他笑著,把小袋子遞給鈴蘭。
“拿好,這是我藏好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