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身邊學了幾個月詭策,剛回來就用上了,北寰言總覺得不可思議。
揣度人心這件事,他信手拈來,似乎是隨了母親。
“哥,”北寰舞若有所思,“我倆這小心思,恐怕逃不出陛下的眼睛。現在或許陛下在氣頭上,但等陛下回過味來……”
“無妨。”北寰言道,“有關於安王府的流言蜚語,在前朝傳了那麼久,後宮有皇子的嬪妃們怎麼可能坐得住?
“蕭皇後沒有嫡子,到底是差些底氣。
“今日之事,遲早都會發生。陛下早就想借機敲打後宮。而蕭皇後借機把三個皇子收在身邊當人質,後宮那些不安分的人自然會收斂。
“陛下聰明,即便是看破我們的意圖也不會說破,反而會為了皇家顏麵找個機會安撫我們。
“我們今日受些的委屈,是替陛下受的。
“這委屈對陛下來說,來得正好。而與我們今後而言,也方便行事。”
北寰舞知道北寰言的意思,如果他們籌碼壓得不夠大,就得不到談判的資本。
這一局,他們壓上的,是安王府在許景摯心中的地位。
北寰舞心中五味雜陳。
若是以往,北寰言絕對不會想著謀算人心。他在入仕之前,滿眼清亮。
可自從他在沁春城破了南澤郡主謀反一案,那滿眼的清亮就變成了無儘幽暗。
北寰言自己根本就沒有察覺,但是北寰舞跟在北寰言的身邊感受頗深——哥哥現在的眼神越來越像娘親了。
是不是所有進入許都的人,最後都會變成另一幅模樣?
北寰舞輕歎一聲,問北寰言:“那消息……回去要告訴時均白嗎?”
北寰言道:“我們今日在宮裡奪了那幾位皇子的臉麵,必定會有人睚眥報複。他是時家下一任家主,理應知曉。若是出了什麼不可控的變數,他心裡也好有個準備。”
北寰舞點頭:“那我們……”
北寰言心有靈犀:“確實應該再壓些籌碼上去。”
*
兩人回到臨府,回自己院子去泡了一桶熱水澡。起身以後,又穿著裡衣,坐在回廊上吹了半宿的涼風。
冷熱交替之間,兩人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噴嚏。
回廊上,北寰言身著白色裡衣長袍,依欄而坐,廣袖搭在身側,被夜風吹地微微浮動。
他仰頭望著天際夜空中新月,任憑月光照入眼底。
現在,他與北寰舞好似都體會到了當年父親母親在這裡,被迫連自己都謀算進去的無奈。
而今輪到他們,他們竟然也這般義無反顧。
淩信手上拿著寫好的單子來找北寰言,見他頭發濕漉漉,披在身後,身後發梢還在滴水,背後裡衣已經濕了一大片。
春日裡的夜晚,春寒料峭,眼看著他就打了一個噴嚏。
淩信連忙走過去,拉了北寰言一把,厲聲道:“你這是發什麼瘋?今日進宮受什麼刺激了,半夜洗了澡出來吹涼風?”
北寰言抬眼,剛要說話,一陣冷風直灌喉嚨,激得他猛咳。
“我問你呢!你這是怎麼回事?!”淩信見北寰言這般不愛惜自己身份,臉上露出怒意,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你就算不學醫術,也應該知道更深露重的,這麼坐著會著涼吧?”
北寰言捂著嘴,緩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