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冬日裡的第一場雪已經停了,牆沿邊,樹根下,都有一片雪白堆積。
北寰言走過去,扶著臨允坐下,自己才撩袍落座。
“我看了邸報,”臨允把手上邸報放在石桌上,“江南漕運總督府貪墨的案子,是你查的?”
“是。”北寰言垂眸。
“那為什麼是縱尚升職,主理江南漕運修整的事務?不是派你去督查這件事?”臨允問。
北寰言沉默不語。
臨允又道:“你最近上朝了嗎?”
北寰言搖頭。
“你與陛下有了齟齬?”臨允雪白的眉毛蹙了起來。
“隻是有些誤會。”北寰言道。
“誤會?”臨允挑眉,“再大的誤會,一個月也差不多了吧?”
“太傅怎麼知道我一個月沒進宮了?”北寰言問。
“方才流雲說的。”臨允說著,便歎了一口氣,“你是覺得這事自己沒錯,所以不願意先開口跟陛下解釋?”
北寰言道:“解釋沒用。陛下那麼聰明,很多事他都心裡有數。這些事正著說,可以說有人意圖栽贓安王府。反著說,可以說是安王府有不臣之心,故意推人出來頂罪。這一局終究是我大意了,我願賭服輸。”
臨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早就退出朝堂權柄之爭,北寰言現在的困境,他解不了。
“你若是心煩,就出去走走。”臨允拍了拍北寰言肩膀,“一直悶在大理寺,心情也不會好。或者乾脆就去找吧北寰舞。”
是個好主意。
北寰言點頭,起身辭了太傅。
*
蔚兮堂的雪景好看。
雪下藏綠,水中藏魚。白牆黑瓦被雪蓋得隻天地一樣的白。整個院子都明晃晃的,很是通透。
北寰言在回廊上站了好久,目光盯著水裡悠慢遊的錦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流風從屋裡拿來厚厚的大氅給北寰言披上,北寰言才回過神,道了聲謝。
“流風。”
北寰言側眸,睫毛上沾上了些許從廊沿上落下的雪屑。
“主子。”流風抱拳聽候差遣。
“柳夏與王啟的案子結了,屍骨已經火化。辛苦你跑一趟沁春城,把柳夏與王啟的屍骨埋在柳家墳地裡。”北寰言神色黯然道,“幫我跟她說一聲,對不住。”
對於柳夏,北寰言多少有些愧疚。
這次是他輕敵了。
他沒想過對手有那麼大的本事,能調用那麼多人力物力。
若是他再機警一點,或許,柳夏就能親眼看見柳家血案昭雪的一天。
可她終究是含冤九泉,沒能等到他破案。
寒風侵襲,把北寰言的碧色大氅吹得翻飛,也把他墨發帶起,向著更遠的地方。
北寰言避開風口,往書房走,順便跟流風道:“藏息閣來信說,縱尚已經去督促江南漕運整改,你姑母一家已經回去了。你回來的時候順道去看看你姑母一家,他們在江南漕運一帶生活不易,你留在那過完年再回來也好。上次我去你姑母家,覺得家裡缺的東西多,你從賬房多支些銀子帶在身上,買些年貨回去,路上不要苛待了自己。看看你姑母有什麼訴求,若是能用銀子辦的,就幫他們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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