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不期待幸福。
齊危在那一瞬間,頭腦裡確實是懵了一瞬間,才恢複正常的。
這種感覺對他這種智商的人來說很不常見。明明他一直知道學長缺愛,也知道他一直在找救命稻草,可是一句精準又紮心的“根本就不期待幸福”,卻一直沒有get到。
他看著程徹,程徹還在削東西。那樣一句話,他竟然隻是普通的、隨口說出來的。
“但是,還是要相信……應該會有人是願意為她留下來的吧?”
齊危:“什麼?”
“就你剛才說的,那個總是在戀愛裡鬨彆扭的姑娘啊,我想如果有人可以對她有耐心、一直陪著她、給她很多很多溫暖的話,她應該也會漸漸好起來的吧?”
齊危:“……”
他像是被打敗一般,緩緩地,撫了撫眉心。
真是糟糕。
以前,他真的是個純理性的唯物主義。完全不相信所謂的玄學,更不相信所謂的命運。
可是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不存在“緣分”,不存在所謂的“天造地設”,學長和眼前這個人的相遇又算是什麼呢?
……
之後又過了幾天,齊危斷斷續續跟程徹說了些那個“會作的女孩”的故事。
他說,“那孩子”的家裡物質條件其實非常優越,爸爸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媽媽則是個自律的教師,雙雙對孩子抱有極高的理想。
因而,在那個漂亮的彆墅裡,嚴格的父母為那孩子製定了一套非常“科學”的教育方式——從小到大,他想要的每樣東西,都必須通過他自己的‘成績’、用‘表現’去交換。”
表現得好,就可以要求任何獎勵。
會被誇獎、得到疼愛,什麼都可以被滿足。
可是相對的,一旦表現得差強人意,哪怕不是故意、哪怕隻是偶然的失誤,也立刻就會被剝奪一切權利,遭受到狠戾的羞辱、責打、懲罰,讓他“漲漲記性”。
這樣賞罰分明的教育方式,在那個家裡被嚴格執行,滲透在方方麵麵。不僅僅是對學習成績的要求,還包括了儀容儀表、才藝和生活習慣、甚至性格脾氣和為人處世等等。
很快,孩子小小年紀,就在同齡人之中脫穎而出。
成績優異,體育萬能,溫柔禮貌,陽光愛笑。
就好像根本沒有缺點一樣。
因為他不敢有缺點。因為小小年紀,就被反反複複不斷地灌輸著一個道理——作為一個‘真實的、有缺點’的人,他是不值得被愛的。
真實的他,在父母眼裡“總是令人失望”。
【你怎麼能這麼不努力?你要想想,你生在那麼優厚條件的家裡很幸運了,多少人羨慕你?彆的窮人家孩子能做到的事情,你有什麼資格做不到?】
【為什麼要看這些沒用的書?有空為什麼不去多做些題?待會兒家庭教師要來了,老師說你最近上課沒用以前認真,你得注意。】
【你要搞清楚,隻有夠優秀才夠資格做我們家的孩子,不然爸媽不如多養幾條狗了?起碼狗狗不像你那麼麻煩還很可愛吧。】
【你能不能彆和那些窮人家的、成績不好的孩子交朋友?那種人將來跟你能是一個世界的嗎?】
【都是因為你不夠好,都是因為你不夠努力,你爸爸才會在外麵跟彆人生兒子。都是你的錯!】
“這些都還是他可以複述給我聽的,”齊危說,“據說還有很多刺耳、傷心的話,他連重述一遍的勇氣都沒有。”
程徹:“後來呢?後來她怎麼樣了?”
“後來,好在他還有點腦子。戴著優秀的麵具念完了高中後,以優異的成績得到了國外頂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從家裡‘騙走’了一大筆豐厚的留學經費。”
“然後,拿著那些錢,果斷掙脫牢籠奔向自由,可喜可賀。”
“當然,他最後還是去那所大學念書了,而且順利念完了大學,可在大學期間再也不搭理父母的管教,一次也沒有再回去那個家。他的父母哭過、鬨過、醫院上吊、道德綁架各種辦□□了一遍又一遍,他始終不搭理。”
“後來,父母消停了,不再太敢管他了,他終於在一定程度上真正地獲得了自由。”
可是,卻又開始畫地為牢。
一直在自己折騰自己,那麼多年,拚命努力又絕望地一直在試圖尋找一個人,一個願意接受他最糟糕、最作、最一塌糊塗的負麵情緒,然後依舊肯愛他、不會離開他的人。
因為那樣的愛,他從來、從來都沒能得到過。
時隔多年,心裡麵那個小小的孩子還是一直在痛苦、一直在哭泣。
程徹:“唉。”
“我就說,是不是從來就沒有人對她好過……她父母怎麼能那樣啊?”
他是真心覺得,那個女孩子好可憐。
以前,他隻覺得自己的青少年時期還蠻慘的,懦弱的母親、無惡不作的父親,家裡天天窮得捉襟見肘還要動不動挨揍,經常羨慕彆人父母雙全、家庭優渥。
卻沒想到,原來父母雙全、家庭優渥的孩子,也並不一定過得都如想象中那樣好。
再一想,他再怎麼慘,起碼高中的時候遇到了這輩子的小太陽。
也許本來可能陰鬱、墮落、可能對人生充滿仇恨。但是沒有,趙清嶺的出現,拯救了他的全部世界。
而齊危說的那個女孩子,所有說喜歡她的人都走了。
她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那個救贖她的人呢?
……
程徹聽了那麼些天的故事,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故事究竟在說誰。
當然這種反應齊危也理解,倒不是小程哥遲鈍。畢竟在這麼一小段時間同一個屋簷下的相處中,他發現了現實世界一件非常荒謬的事就是——
在天使小程哥的眼裡,趙清嶺一直都是個完美的男朋友,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