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澤咬咬牙。
她沒有了他,她風生水起。
他猛然踹了踹行李箱。
行李箱的滾輪一溜,撞到了沙發,又被彈到牆角。
冷靜,切忌大喜大悲。
*
李明瀾收到一個微信提醒:「準時吃飯。」來自姚希津。
她去了餐廳。
姚希津出來迎接,服務員列隊鞠躬。
她失笑:“這麼誇張。”
二人進去包廂,李明瀾坐到上席位,把姚希津打量一番,她長歎:“士彆三日,刮目相看。”以前他是富貴公子哥,如今成了運籌帷幄的商業巨子。
彼此都在打量,姚希津覺得她的變化更大。
在國外留學時,李明瀾是個有閱曆、懂進退的女孩。
後來某一天,她變了,變得和崔佩頤一樣嘰嘰喳喳,笑容比崔佩頤更天真。
崔佩頤反抗父母管教,執意留在國外。
姚希津是一定要回國繼承家業的,他知道李明瀾不太喜歡國外,等兩人一起回去,他再慢慢琢磨她這個人。
回國前一天,他和崔佩頤、李明瀾聚餐。
崔佩頤拍拍李明瀾的肩:“你現在很拚啊。”
李明瀾淺淺嘗了幾口酒,也許因為酒意,她說:“養我的人不見了,我不靠男人一樣能賺錢,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
姚希津第一次聽見她說起她的男人。
“俗氣的願望。”崔佩頤聳肩。
李明瀾又喝了半杯酒:“我以前挺傻的,我的爸爸,我的媽媽,我的哥哥為我撐起一片天,在那之後,我以為有另一個男人能為我延續這一片天。”
姚希津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但那個男人除了外貌出眾,性格太惡劣。
“我真得很傻,我的十八年,每一年都活得像個三歲的小孩兒,不懂人情世故,我以前很討厭出國,我最討厭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酒意染紅李明瀾的臉頰,“可我那個時候也很討厭國內,大概是有點接受不了吧,我逃跑到國外,陌生的國度也行,這裡沒有人認識我啊,我還能重新塑造自己的另一麵,成長,長大,真正的變成一個大人。”
姚希津受家庭環境影響,做事很克製,他的婚姻大概率無法自己做主。
他將要到三十歲時,家裡催得很急,很不湊巧,集團深受輿論風波,股票大跌。
父親建議聯姻,姚希津憑著自己的能力扭轉乾坤,徹底斷了父母聯姻的念頭。
如果他和李明瀾直來直去,她回絕之後,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
他也采取迂回的態度。
她今年三十五,有時候紮起馬尾辮,像個二十來歲的小女孩。
她是真正的童顏。
二人聊的還是留學時期的趣事。
坐了四十來分鐘,李明瀾朝腕表望一眼:“哎呀,我下午還有個采訪。”
“吃飽了沒?”
她點頭,雙手合十:“謝謝姚總的盛情款待。”
“我還要感謝大設計師肯賞臉陪我吃午餐。”姚希津打開包廂門,“請。”
她跳一步到門外:“Cyrus,你一直是紳士。”
“我的榮幸。”姚希津發現,孩子氣的李明瀾眼裡也藏著說不儘的故事。
餐廳的角落,一人正在品嘗意大利麵。
李明瀾瞥去一眼,假裝沒見到。
那人刀刃般的眼睛像是出了鞘,他放下刀叉,站起來,向著門邊走。
李明瀾不緊不慢,和姚希津談笑風生。
姚希津注意到那個男人,略略挑眉,豈不是孽緣?
那人的步子算得恰恰好。
三人在同一時刻到了門邊。
李明瀾假裝沒見著人,邁開步子就要走。
那人修長的身影卻橫在她的前麵。
她冷哼一聲。
孟澤聽出她從鼻子裡發出的氣音,說:“真巧。”
“是啊。”她的笑容變大,卻是誇張,她向姚希津介紹,“Cyrus,這是我的高中同學。”
“原來是高中同學。”姚希津配合著她的戲碼,“有幸見過。”
孟澤扯了扯唇,像是笑,又像是諷。
李明瀾還沒見他笑過呢,時間真能刷新性格。
他眼睛還是涼薄。
她彎起嫣紅的唇,挽起姚希津的手臂:“麻煩讓讓。”
孟澤的目光向下,定在二人絞纏的部位,如果他手上有刀,他劃一個整齊的刀口……
姚希津抬起表:“我和明瀾趕時間,讓路。”
孟澤像一座冰雕,一動不動。
李明瀾可以從旁邊走,但那樣的話,氣勢上就輸了,她白一眼:“同學,好狗不擋道。”
“既然明瀾這麼說。”姚希津衝著餐廳經理示意,“叫保安上來。”
“試試?”孟澤兩手插進褲袋。
李明瀾和姚希津站在一邊,但是她穿著白襯衫,孟澤也是,一身黑西裝的姚希津倒成了局外人似的。
而且,孟澤和李明瀾都不顯年紀。
姚希津在商場摸爬滾打,氣質上早已脫離少年氣,他又抬腕表。
孟澤盯著李明瀾的手腕。
她的袖口有斑斕刺繡,袖子長,蓋住表盤,隻露出一截表帶。
高中時,她和孫境戴過情侶表。
她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紀念,卻偏偏,和他一起時,她從未提過情侶表。
姚希津拉起李明瀾:“明瀾,走吧,你不是還有采訪嗎?”他要繞路走。
李明瀾不動,站在孟澤麵前:“請你讓開。”
姚希津步子一頓,她是在和這個高中同學暗地裡較勁。
她上前一步,要用高跟鞋去踩孟澤。
孟澤腳下一退,避開了。
李明瀾的高跟重重砸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磕碰。她用肩撞開孟澤:“Cyrus,我們走。”
*
孟澤匆匆上樓。
他的手有點抖,開門時,房卡掉下來,他彎腰撿起,深呼吸之後才開了門。
姓姚的這麼多年都沒有改掉用腕表裝逼的習慣,變化是手表的價格比當年翻了十倍。
但孟澤一眼就知道,姚希津的和李明瀾的不是情侶款。和李明瀾配對的那隻表在誰的手上?
孟澤憶起高山蝶的交代。
實在煩躁得很,可以多吃半片藥。
行李箱被踹跑之後,可憐兮兮靠在角落。
他拉過來,當望見行李箱上的托運牌,他就知道不對勁了,他去按行李箱的密碼。
錯誤。
他和吳臨遠同進同出,一路交談,他隻在吳臨遠提起“當年”時,心不在焉,也許是在那時,他和吳臨遠各自拿錯了行李箱。
孟澤撥打吳臨遠的電話。
無人接聽。也許講座已經開始了。
孟澤推了行李箱。
行李箱再次滾到角落。
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沒有藥。
孟澤扯了扯領口。
晚宴就在今晚,一切似乎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