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儘的冰寒,與持續不斷的墜落感。
白研良的感知能力已經完全混亂,他被許知非拉著跳進了大海,跳進了倒映在海麵的這輪圓月中。
鑰匙?
門?
什麼都看不見,大海之中漆黑一片。
甚至緊抓著的許知非的手,也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頑石,沒有任何血肉之軀的觸感。
白研良隻感覺,自己在不斷地下墜……下墜。
而此刻的許知非,臉上已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她在極速衰老。
這個能吃“鬼”的女人,雖然不完全是人類,但也並非鬼怪。
漆黑幽暗的海水中,許知非凝視著白研良。
她知道白研良無法看到她的樣子,便不再掩飾自己的眼神。
此刻的許知非,看向白研良的目光格外複雜,甚至……有那麼一刹那的殺意,但很快,這股殺意又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知道,白研良並沒有做錯任何事,隻是……
還是把選擇的權利,交給他自己吧……
許知非的身體中,一縷縷匪夷所思的詭異力量通過手掌傳遞到白研良的體內。
也是在這個瞬間,不斷下墜的白研良忽然發現,自己能看清漆黑一片的水下了。
身下宛如深淵的海底,倒映出了他和許知非不斷下沉的身影。
仿佛海底有一麵巨大的鏡子。
他以下墜的姿態,不受控製的,和海底那個“鏡子”中的自己越靠越近。
同樣的姿態,同樣的位置,就像一個人伸手去觸碰鏡子裡的自己。
隻是這樣的觸碰,變成了下墜。
在和海底“鏡麵”的自己腳底相觸的刹那……
時間的線條在他與“他”足底接觸的截麵折疊,過去與未來的兩個點,在這片漆黑恐怖的深海,在這個匪夷所思的時空重合在了一起……
下墜感消失了。
或者說,整個世界都變得靜謐無聲。
但這種狀態也隻持續了刹那,白研良仿佛變成了“第三人稱視角”。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許知非從海裡向上浮去,不……
這不是上浮!
這是時間在倒流!
本來因為他們下沉而湧動的水泡也在逆向從上往下而回!
很快,白研良看著自己回到了船頭,仿佛一部電影被按下了快退鍵。
本在縮小,逐漸消失的巨輪,也越變越大,所有人的位置都在回到最初……
夜空的明月也在緩慢遊走,由明變暗。
白研良以“第三人稱”的視角實打實地體驗了一次什麼叫做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時光在他眼前像是一條被隨意搓捏的紐帶,歲月的影子在白研良的身上投射著,明暗陰晴,變化不定。
倒退……倒退……
本來和許知非說好,絕對不會放開的手也早已分開。
倒退……倒退……
白研良早已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飛速地移動,在倒流的時光中移動……
春花秋月,草木枯榮,時間並沒有具體的樣子,卻能通過周遭事物的變化讓人明確地感覺到它的存在。
白研良仿佛局外人,看著時間在整個世界身上做手腳,但好在,他自己的身體卻沒有隨著時間而逆向還童。
就好像……時空的逆轉影響了整個世界,而唯一不變的……是他自己。
這無聲默劇般的世界,讓白研良的心底泛起了一股從未從鬼怪身上感受過的,一股難以言表的荒涼與虛無。
如果他是個情感正常的人,應該就會明白,這股荒涼與虛無,是比厲鬼的存在更讓人窒息的極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