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束手束腳，難以抉擇之際，卻聽至正帝在閣內揚聲道：“延壽，請這位姑娘進來罷。”
李延壽微微一怔，當即躬身應是，伸手做了個相請的姿勢，葉燃也不推辭，跟著他便走了進去。
至正帝是個麵容平凡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微微發福，眼神卻十分清明，與大街小巷所傳的“昏庸無能”形象著實相去甚遠。
葉燃打量著至正帝的時候，至正帝也在打量著她。
除了從小陪在他身邊的李延壽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其實頗擅觀天象。
“異星入世”是真的，但他還藏了後半句話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那就是異星現世後，紫微星先明後暗，繼而混沌。
他原以為天象所示的是手握重兵且從不掩飾狼子野心的汝陽王，但今夜異星光芒大盛，他麵上不顯，心中卻頗為憂慮，隻怕對方是要逼宮，故此暗中布置了後手，至今未眠。
但此時見到葉燃，至正帝已然確定，異星對應的人應當便是她了，心中反倒鬆了一口氣。
他細細看著葉燃的麵相，心中忽然一動，麵上神情越發地和藹可親了，絲毫不擺那一國之君的架子，竟是同葉燃噓寒問暖起來。
既非朝堂中人，又非蒙元貴胄，且身為女子，武功再好又如何？最多亦不過是混跡在所謂的江湖之中，就算將來當真為禍，亂子也大不到哪裡去。
而他此時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李延壽垂手立在一側，不動聲色地細細察看著兩人的神情舉止。
他初時以為至正帝是看上葉燃美色，想要納入宮中，還思忖著怎麼婉轉勸誡一番才好——這等武功已臻化境的宗師級高手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是不宜如此看輕得罪的。
但聽這兩人你來我往地這一場機鋒打下來，他反倒是暗自心驚起來，至正帝這是要借機做一場局，將心腹大患一網打儘。
而葉燃則淡定得不得了。
至正帝話裡話外拚命暗示的“文臣專權，武將跋扈”和她有什麼關係？最多也就當個風土人情來聽而已，她不是很上心地想著，直到某個詞忽然從耳旁掠過，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內秘庫”……
葉燃想到了目前還沒有一點線索的屠龍刀，就連張三豐也隻知道峨眉派祖師郭襄畢生都在尋找它而未果。
這件事，她也和係統分析過。
屠龍刀是在南宋末年，蒙古鐵騎破襄陽城時失蹤的，按照《倚天屠龍記》裡的時間線，大約在十幾年後突然出現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海沙幫的手裡，引起各方勢力爭奪，江湖從此腥風血雨。
這件事背後有很明顯的人為操縱痕跡。
元廷的嫌疑非常大，也許是汝陽王，也許是汝陽王以外的某個勢力，也許就是此時看起來還不知情的至正帝，不管誰出手，總之目的是借此分化鎮壓不怎麼聽話的江湖中人。
既然如此，如今這個時間段，屠龍刀在大內秘庫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元廷中人不知道它的秘密，隻當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刀，輾轉進貢落在宮中什麼的，也是挺說得通的。
她略一思忖，便朝至正帝點了點頭，道：“就這個月圓之夜罷，我借這大明殿一用，釣出些敗類來，也可使大都治下清平些。”轉頭看向李延壽，又道：“老先生這邊便隨意安排罷。”
至正帝倒是大喜，盤算了一下得失，又不由得暗喜葉燃到底出身江湖，眼界也隻盯著朝堂之外的小事，也就不去計較她口氣不怎麼恭敬，也不怎麼將自己放在眼裡的情形了——他身邊那一堆權臣倒都是禮數周到，於他又有何益？
他畢竟登基這麼些年，慢慢積攢拉攏的人手也不少，唯獨頂尖高手始終隻有李延壽一個，還被各方勢力盯得死死的，此時缺的正是這麼一個能攪動風雲的人物以及所帶來的契機。
當下脾氣甚好地笑著應了，又問葉燃還有何所需，儘可提出來。
葉燃正等著他這句話呢，當即表示想去大內秘庫尋件趁手的兵器，至正帝聽到這裡，神情更是放鬆，揮了揮手，便讓李延壽陪葉燃前去秘庫自行挑選。
兩人離了延春閣，李延壽又恢複了他大內總管的氣度，他正想引著葉燃前行，卻聽她在後麵笑嘻嘻地問了一句，“敢問老先生，您練的可是葵花寶典？”④
作者有話要說：元大都皇宮中，大明殿是主殿，和延春閣前後相連，是皇帝主要起居之所，來自史書記載。
②至正帝，也就是元朝的末代皇帝元惠宗，朱元璋給他的諡號是元順帝。他自幼被流放兩地來自史書記載。除了特彆標注出來的部分，這個人物所有其他的設定和情節都是我的私設
③史書記載至正帝是真的會觀天象的。曆史上汝陽王死的那天夜晚，至正帝在大都宮中觀天象，痛心疾首地說將星隕落，果然幾天後汝陽王被殺的消息就傳來了。
這裡對汝陽王府沿用設定，就是意圖在江湖上攪風攪雨。
④《葵花寶典》來自《笑傲江湖》的三聯版，提及此書為前朝宦官所著，但也就這麼一句話。這裡借用了這個設定，李延壽這個人物以及所有和他有關的情節都是我的私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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