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勞宮穴那一針,穿透了倒還無妨,唯有天府穴上那一針卻是隨著氣血運行,進入了經脈之中。
他此前急著趕回,不得不強運輕功,反而加速了那針在體內的運行速度,若是再不取出,隻怕經脈受損更為嚴重。
幸而他身懷本門鎮派神功紫霞功,除對敵之外,兼有療傷的奇效。
當下也不敢再做耽擱,默運神功,緩緩將那針朝外逼出,不過片刻,便聽得“叮”的一聲輕響,一枚細如牛毛的繡花針落在了桌上。
他拾起來在燈下細看,那針頭雖沾了血汙,卻仍能看出並無烏黑暗藍等異色,可見並未塗毒,這才鬆了口氣。
又運功將淤血緩緩逼出,約莫兩炷香後,方見左臂恢複了正常粗細,唯天府穴和勞宮穴上各有一個鮮紅的小點,頗為醒目,不留神看隻當是兩顆紅痣一般。
他又自行將傷處上藥纏裹,方在這房中摘了麵巾,脫去了夜行衣,另換了一身青衣長衫,方轉過身來。
燭光下隻見此人留著五柳長須,麵如冠玉,儼然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儒士。
他略一沉思,吹熄了桌上的蠟燭,轉身離開,繞了一圈,又進了另一間房。
雖然動作極輕,卻仍是驚醒了一直伏在桌上假寐的人,乃是一個中年美婦,睡眼惺忪,低聲問道:“怎地此時才回來,可是城中有何變故?”
隻見那中年儒士搖了搖頭,道:“餘滄海被人上門搦戰,打得武功儘失,青城派隻怕從此是……”他說到這裡便住了口,搖了搖頭。
那中年美婦冷哼了一聲,道:“那餘矮子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年前衝兒同他弟子口角動手,本是他們年輕人自己的事,他堂堂一個青城掌門居然好意思寫信來同你告狀。”
說著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便是做給餘矮子看,你責罰衝兒那七十棍也未免打得太狠了些,珊兒哭得連眼睛都腫了。”
見他微笑不語,也知道自己丈夫於正事上向來是胸有成竹的,也就不再多說,反倒興致勃勃問起了是何人同餘滄海相鬥,招式如何雲雲。
這兩人便是華山派現任掌門嶽不群及其夫人寧中則,他們兩人本是同門結縭,年青的時候便習慣以師兄師妹相稱,成婚之後也並不改口。
令狐衝幼年失怙,被他們夫婦帶回華山撫養長大,一向當他是親生兒子一般看待的,自然也是頗為了解他性情的。
雖說天性是跳脫了些,不夠穩重,所作所為卻是無可指摘之處。
但……又怎會結識那等武功高深又行事邪氣的女子?
嶽不群口中同夫人談說著餘滄海青城派之事,眼中卻閃過一抹深思。
※
翌日清晨,令狐衝便恢複了真容,自群玉院中辭去,往衡陽城外迎去,欲同師門中人彙合。
林家夫妻一夜思慮之後,還是聽了兒子的話,留在群玉院中調養身體,一家三口隻在小院中行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又有請來的衡陽城中醫師前來看診調養身體,和前些日子的悲慘遭遇比起來,簡直如同身在桃源中一般。
不過短短一個多月,已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若說原先林震南還一心想要重振家業的意思,此時卻已經是隻願一家子平平安安過下半生了,也不知算不算是收獲了。
東方不敗卻懶得去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他現在全身心地隻想看葉燃的笑話。
昨晚他手中那批百年前的武林劄記終於自黑木崖上拍馬送到,他一大清早就趕著給葉燃送過來了,還特意把那本《明教教主與我爹二三事》放在了最上麵。
葉燃果然不曾留意他這小心思,伸手便先取下了這本書,翻閱了起來。
東方不敗也不去點破這本書乃是分類在“豔情話本”中的,笑吟吟地自顧尋了個位置坐下,就等著看葉燃失態的樣子。
反正替死鬼上官雲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丟出來消氣。
也不知道這位一直八風不動的葉前輩等發現了真相,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呢?
但就算是東方不敗也沒猜到,葉燃不但沒有花容失色,惱羞成怒之類的表現,反倒是一頁又一頁地看了下去,從頭到尾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又一遍。
其態度之認真,之細致,簡直像是在研讀什麼武學秘籍。
要不是來之前東方不敗曾經翻閱過每本書的內容,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拿錯書了。
但……說句實話。
這本書中所謂的香豔段落,出現次數雖多,卻寫得平平無奇。
不是“一夜春~宵”就是“被翻紅浪”,除了這種套話之外,連個詳細點兒的描寫都沒有,就……下一場了。
要說有什麼能勝過同類書籍之處的,大約也隻有出場男性角色之眾多,身份之多樣化了。
總之在東方教主閱話本無數的經驗中來看,實在隻能算是下品。
若不是掛上了明教教主的名頭,隻怕他連一遍也是看不下來的。
然而勉強匆匆掃過之後,卻也隻能感慨寫這書的人,果然沒什麼天分。
雖在扉頁上宣稱此書印了三千本,卻也隻流傳了這麼一本孤本到後世。
東方不敗一麵腹誹這不知真名為何的作者,一麵朝葉燃看去,隻見她合上書頁,略一沉思,卻又開始翻看第三遍。
他連臉上假模假式的笑容都幾乎要裂開了。
居然真的有人能看自己為主角的小~黃~書~還看得津津有味的嗎?
難道是百年之前的江湖中竟然沒有小~黃~書,以至於葉前輩對全新的話本模式產生了濃厚興趣?
說好的“身懷采陽補陰神功”“夜夜春~宵”呢?
傳說中“擄掠美男,以供淫樂”的明教教主呢?
……
這一臉正經嚴肅地是在研究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