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若是不見他們兩人回轉,便是過了這一關,此後一切照常,不會有半點乾擾;
若是被他們兩人再次登門拜訪,要麼另擇賢能傳位,要麼就此莫名暴斃,教眾不知內情,自會再推舉一位新教主。
新教主繼位當夜,逍遙二使仍會前來再次問心。
六十年前那一次問心之劫,據說在一個月內連換了四任教主,方才停手。
因這“問心之劫”乃是二十年一次,因而百年來也頗有好幾位死的早在位短的教主並未親自遇到過逍遙二使,卻也兢兢業業地將此事告知了繼任者。
由此而看,任我行因當年接任教主之時年紀尚輕,倒算是頗為少見的一個在位之時便要連遇兩次“逍遙問心”的教主了。
任盈盈聽到這裡忍不住皺眉發問道:“本教教主竟要受人轄製,那豈不是如同傀儡一般……”
話說到一半她突覺不妥,莫說是東方不敗行事恣意,從來不顧什麼旁人顏麵,就算是當年任我行在位之時也是我行我素,哪裡有半點受人轄製的樣子。
任我行點了點頭,道:“這逍遙二使原也同本教是有極大淵源的……”他頓了一頓,,卻不繼續說有什麼淵源,轉了話頭,道:“百年前本教立教之時,一乾高層便指天為誓,唯有能過‘問心之劫’者方可繼任教主,後世若有違此誓者,天誅地滅,反倒是那……說二十年一次足矣,待百年之後便不再過問本教中事。”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歎了口氣,道:“如今百年之期已滿,這‘問心之劫’也是最後一次了。”
二十年前,他正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之時,第一次曆這‘問心之劫’。
雖然七日後不見逍遙二使上門,心知自己過了這一關,卻是十分不忿,時常想著要如何破解那奇怪法門,好出了這口惡氣。
為了知己知彼,他特意將曆任教主手記命人整理出來,埋頭苦讀,以期尋到些破綻出來,卻越看越是心驚。
那逍遙二使所問之題,曆來不儘相同。
多半都是遇某事當如何處置,遇某人當如何用,遇某派當如何交往等等,也不乏該如何給彆人挖坑,如何將黑鍋扣到彆人頭上這類不怎麼正大光明的名目。
細想起來,並不似尋常武林門派所需,倒更像是……治理天下。
所謂問心,不管善惡,不拘正邪,不辯是非,不論對錯。
隻看當時的那位教主是否有能力傳承本教,重點在於“傳承”而非興盛。
太過勢弱不可,太過強盛亦不可。
前者在這弱肉強食的江湖中,會被虎視眈眈的彆的勢力撕碎,而後者……則會成為眾矢之的,甚至被朝廷暗中針對。
任我行雄才大略,胸有丘壑,雖不愛舞文弄墨,卻也是熟讀史書的,當日想明白了這一點,不由得悚然而驚。
他是看得清形勢的人。
從前也曾經疑惑過,江湖中凡是能傳承多年的門派幫派,如少林寺,如丐幫,無一不是規矩森嚴的。
唯有本教中人向來各自算計,不說是一盤散沙卻也差不多了,百年來也遭遇過不少危機,卻始終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甚而複蘇。
現在看來,倒是有賴於這二十年一次的“問心”之選了,能過關的教主未必是最優秀的,卻一定是最適合當時的武林局勢的。
曆任教主中不乏天縱奇才,想明白這一點的人也不在少數。
任我行昔年不過二十來歲,自忖必定還會再見這“逍遙二使”一次,隻是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在自己出了這黑牢,脫困的第一天晚上。
此時風清月明,彆無旁事,他與這世上唯二兩個可信任之人追憶往事,念及當日豪情壯誌,竟油然而生一種物是人非之情來。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任我行抬手輕撫著任盈盈烏黑潤澤的一頭秀發,臉上神情仍是木然,眼中卻滿是慈愛之意,淡淡道:“隻可惜逍遙派中人遠居海外,除這二十年之約外,向來不履凡塵,否則……”
否則倒堪與盈盈為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