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太師這等權臣想要弄些來使,自然是不成問題的,然而他一介文臣,在府邸中弄這個……是打算做什麼?
葉燃也覺得此事可疑,沉吟片刻便想先行告辭,回開封府同包大人說一聲。
卻隻聽白玉堂“哼”了一聲,筷子點了點麵前的酒菜,道:“你便是要走,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莫非不拿我當朋友?”
他此時斜著身子倚在座上,一雙桃花眼斜斜挑起看人,原本是一副頗為欠打的樣子,無奈這張臉實在是生得好……好就好在生得和楊左使太像。
葉燃看著難免有點的心軟,一時就沒能下得了手修理他。
白玉堂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看她神情變幻便猜到了端倪,好奇心大起,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出聲問道:“當日你一見我便叫錯了人,可是那人生得同我相似?”
見葉燃點頭,又好奇道:“這人現在何處?我倒想同他結交一番!”
葉燃頓了一頓,將麵前的茶緩緩喝了下去,方一一回答了白玉堂的問題。
“是我一位故人。”
“他不在此間,大約是見不著的。”
“見著你我倒想到他年少之時大約也是這般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的,隻是我卻不曾見到過。”
“他自然也是有摯友的……”
※
葉灼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做夢。
他獨自漂浮在浩瀚星海之中,身側皆是無邊無際的濃重黑暗,無數閃爍著微光的光點細如星屑,緩緩自他周圍劃過,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個小世界。
而此刻有一顆光點正搖搖晃晃地朝他飄過來,沒來由地,他就是知道那是中州世界。
他不知道這個念頭是怎麼出現在他腦海裡的,但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個光點,便見到它飛速變大,發出一團耀眼的白光,將自己整個人都罩了進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
那個沒有被師姐帶上山的自己。
他和另一個“他”之間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隔膜,他隻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
村子被屠後,沒有人來救他,他自己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繼續著流浪兒的生涯。
十二歲上在深山中得了奇遇,習得絕世武學,卻是自在門祖師嶽興洲昔年留下的遺澤。
他根骨悟性絕佳,竟是天縱奇才,以戰養戰,不到三十歲便已踏入了大宗師境界,正逢正道衰弱,魔道入侵,他慨然出手,一劍破山河,鎮壓了中州氣運,自此成了萬人敬仰的傳奇。
此時的自在門因為接連幾代不曾有天才弟子出世,早已從八大派中被除名,淪落成了中等門派,他為報答領受嶽興洲遺澤的這份因果,獨自上山做了自在門的太上長老。
自此專心武道,不曾再下過山,直到三百歲上,方以至高武力破碎虛空而去。
終其一生,無親無友,無弟子無後人,卻是萬人仰望的天之驕子,中州史上的第一天才,名聲遠勝當年的嶽興洲。
但是……沒有師姐。
自在門中沒有,整個中州世界也沒有。
從來就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就像是她真的從來不存在一樣。
他看著那個無情無緒冷漠淡然的自己,心中毫無波動,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甚至比陌生人更令人厭惡。
他才不是這樣的人,師姐將他教得很好。
教他怎麼哭,教他怎麼笑,怎麼和人說話,怎麼去感受彆人的情緒……他不該是那個樣子。
一個蒼老而神秘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直接響了起來,告訴他,他是中州世界的氣運之子。
那師姐呢?
他沒有等到回答,隻聽到了一聲歎息,隨後眼前一黑,整個人便陷入了一團柔軟而深沉的黑暗之中。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意識漸漸回籠,身旁好像開始有細碎的窸窸窣窣聲傳來,又似乎有人在輕聲說著什麼,不惹人厭煩,但讓人再也沒法沉睡下去。
葉灼驀地睜開了雙眼,一身俱是冷汗。
目光所及之處,一掛雪青色的帳幔正微微晃動著,一個年輕的女子聲音叫了起來,“小姐醒啦!快!快去稟告夫人!”
他艱難而不可置信地轉動著眼珠,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臉蛋紅撲撲的胖丫頭正撲在床沿上,滿眼驚喜地看著自己,又說了一聲,“小姐,你可醒過來啦,老爺夫人都急死了呢!”
葉灼抖著手往下摸去。
葉灼開始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