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至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事,眼睛陡然便亮了起來,抬頭看向葉燃,果然便見她頷首對自己肯定道:“旁的事暫且還在未知之數,我也不敢說一定能成,但請他們莫要驚擾令兄家人,路上多照顧一些,總還是可以的。”
葉燃她自己暫且還沒有往皇城司伸手的打算,白錦堂之事她是特意向皇城司的實權第一人吳庸提出請托的。
吳庸當時便笑著應了,還道是些許小事,葉大人隻管吩咐,何必如此客氣,反倒見外了不是。
這幾日裡和皇城司合作,葉燃早已覺出吳庸對自己的格外客氣來。
他們做內宦出身的人,最擅長的就是揣摩上意,吳庸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仁宗的態度。
至於仁宗的態度……倒也不急,還可以再等等,再看一看,再做決定。
葉燃微微垂下眼,又複抬眼看向喜出望外的白玉堂,和立在他身後的展昭,笑了起來,道:“已近正午,五弟是先領我們去那周家食肆嘗那手藝,還是回開封府見見包大人呢?又或者是……”
她頓了一頓,方接著道:“同我們聊聊這幾日你在太師府的見聞?”
那日她和展昭兩人分頭去了皇宮和太師府。
展昭是以近來京中江湖人士頗多,唯恐宮禁有失為名,在官家麵前請了旨意,持著禦前四品帶刀護衛的腰牌正大光明在宮禁中查探了一圈。
以他的眼力卻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唯見龐妃所居的玉宸宮那原本煌煌耀目的宮門外,車馬冷落自是不必提了,那側麵的宮牆夾道磚縫中已然生出了雜草,竟也無人前來清理。
宮中趨炎附勢之態可見一斑。
隻是唏噓歸唏噓,展護衛對龐妃卻也沒什麼好感,為了避嫌更是決計不會離宮妃住處太近的,遂隻在宮牆外遠遠察看一番,便也轉身離去了。
至於龐妃她親爹的太師府中,卻是被葉燃趁夜將裡裡外外都翻了一圈,果然在後院的文德樓上,發現了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那文德樓乃是太師府中做藏書之用的,其間藏書不下千冊,頗多世間罕見的珍本善本。
隻可惜太師府的兩位公子於聲色犬馬,呼盧喝雉之上倒也是頗有見地,算得上是紈絝中的一個狀元,於經濟學問之上,卻是看到就要頭痛眼暈渾身難受的。
是以自打這文德樓建成至今,也不曾上去過幾次。
上行下效,龐府的下人自然也樂得偷懶,十天半個月也未必打掃一次,便是打掃也是全不用心,敷衍了事。
自然發現不了在文德樓三層的頂上有隻白老鼠竟悄悄地給自己絮了個窩。
葉燃卻發現了。
不但發現了白老鼠的秘密小窩,還發現了兩隻膽子奇大不怕人的灰色家鼠,被她就地取材,以白玉堂留下的一對精鋼飛爪改成了鼠籠,捉了回去交給公孫先生。
這兩日展昭領著人在守株待兔地等白玉堂現身,葉燃便領著小師弟在太師府附近找老鼠,前前後後也帶了大約十來隻回去了,這會兒手裡提的這兩隻是在隔壁坊中尋到的。
卻說此時白玉堂聽葉燃問起太師府之事,神色驀地一凜,朝左右看了看,又退了一步,同展昭並肩而立,又朝葉燃招了招手,示意她靠過來。
三人幾乎是麵對麵地站成了一團,白玉堂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太師府中有異。”
葉燃點了點頭,道:“我去尋你蹤跡時,在一間院落中聞到了硫磺味,闔府上下卻遍尋不見半點硫磺。”
她五感靈敏,自然能分辨得出來,那是大量的硫磺放在一起,又堆放了一段時日之後熏染出來的味道。
時人日常也用硫磺來驅除毒蟲,最為常見的用法是磨成粉末在四處撒成一道線,然而即便是以太師府占地之廣,用量也是極微的,不過一二兩便能供旬月之用了。
太師府又不販藥材,哪裡用得到大量堆積呢?
“我氣悶之時去翻了太師府的賬目。”說至此處,白玉堂神情略有些忸怩,葉燃同展昭對視一眼,知道這位是不願承認自己賭氣之時仍下意識地在查開封府的案子,遂均裝作不曾發現,隻凝神聽他往下說道:“賬目之中硫磺全年隻采購了五兩,反倒是硝石竟有數十斤之多。”
展昭皺眉道:“我聽聞有些人家暑熱之時會以硝石製冰,置於房中,取其涼意,但數十斤……”
白玉堂斜瞥他一眼,到底還是將搶白的話吞回了肚子裡,他麵上雖不肯承認,心中卻清楚展昭行事間實是對自己頗為容忍的,遂輕哼了一聲,道:“不止如此,還有木炭及其餘等物呢。”
葉燃早已猜到,卻也忍不住心頭一沉。
硫磺、硝石、木炭,這三樣湊在一起,便是火~藥~的基礎了。
根據比例配方的不同,威力也大不相同。最弱的大概隻能嗞個火花看,強的卻是能將城牆轟上天的。
有宋一代雖然文強武弱,但在武備一道上卻是遠超前人,譬如此時軍中所用,單是製式的火~藥便有三種之多,傷人之法各有偏重。
這些威力巨大的配比秘方都掌握在軍器監的手中。
然而以龐太師的權勢滔天,也很難說他手裡就沒有類似的配方。
問題在於……他一個權臣,一個文臣,在天子眼皮底下,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