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黃紙上的筆跡,的確是她師叔趙器的無誤。
趙器出身世家,雅擅飛白,但日常行文卻是一手工整雅致的楷書,行筆間卻不脫恣意。
葉燃幼時便是被他握著手一筆一劃習字的,就是閉著眼睛也能認出師叔的筆跡來,絕不會有錯。
至於葉灼,他上山之時趙器雖然還時常有訊息傳回來,本人卻已經極少在自在門中出現了。
他因聽說這位師叔和師姐關係極好,因此閒暇時將趙器從前所留下的各類文牘都翻了個遍,對這筆字也是極為熟悉的。
而且因為和趙器接觸極少,也沒什麼感情的緣故,此時反而比葉燃更能看出其中的疑點來。
這黃紙上墨跡已褪,看上去總有十來年左右了,和丁家人所說的小兒女出事時間大致是吻合的。
也就是說,這份東西是至少十三年前寫下的。
十三年前,他師姐也不過尚在垂髫之年,這位趙器趙師叔,就竟然已經離開中州,到此間世界來了?
那趙師叔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麼?任務執行者?還是偷渡者?
而丁家幼子的這具身體,居然和葉灼自己的一模一樣,隻是年歲上略有差池,也頗為可疑。
他原本以為這是主腦又一次抽風的安排。
畢竟在葉灼執行任務的生涯中,遇到各種莫名其妙的狀況的概率非常高,甚至有一次他的意識是直接在一條狗的身上蘇醒過來的,然後以狗的身體艱難地完成了任務。
他唯一慶幸的就是當時還沒找到師姐,不然隻能對著師姐“汪汪”叫,那是何等淒慘的境地。
此刻葉灼卻難得地猶豫了起來。
方才是他第一次見到師姐失態到如此地步。畢竟那是傳說中既當師叔又當媽,一手把師姐拉扯大的師門長輩。
葉燃卻比他想象中更快地恢複了過來,她抬首看向丁氏雙俠,正色道:“當年之事,稍後還請二位為我解說一二可好?”
她語氣輕緩,丁氏雙俠卻已經察覺到其中必定有什麼蹊蹺,當下點頭應了,又遲疑道:“那此刻……”
葉燃雖則記掛著這黃紙和師叔之事,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道:“自然是要先還展護衛一個自由身。”
也好免了小師弟的女裝之厄。
金平做事極為周到,此時的花園中早已搭起了一個高高的祭台,香燭供品一應俱全。
天色已漸漸自日轉暮,最後的一抹晚霞如火般在天際隱去。
展昭同仍然身著女裝的葉灼兩人登上高台,燃起香燭,祭告天地,隨後兩人分彆刺脈滴血在白瓷碗中,又分做兩碗各自飲下,末了方將那張黃紙燒了去。
天地間晦暗不明,片片黑灰被風吹得滿天飛舞,卻遲遲不肯落下,甚至趁著風勢越飄越遠。
展昭似乎並無所感,葉灼卻隻覺得心頭沒來由地一鬆,就像是有一層無形的桎梏被解脫了開去似的。
就算是他也忍不住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臉上難得對師姐之外的人露了個笑影子出來,道:“辛苦展大人了。”
頓了一頓,又道:“多謝!”
展大人是萬萬沒想到這輩子竟還能從這位小爺口中聽到一個“謝”字,雖微感詫異,卻也客客氣氣回了兩句套話。
兩人這才並肩走下高台。
早早在一旁守著的丁氏雙俠目露激動之色,將一直捧在手中的兩柄長劍分彆遞了給兩人。
當年兩家交換的定親信物便是各自家傳的“巨闕”和“湛盧”這兩把寶劍②,如今各歸其位,各還原主,這一樁婚約才算徹底結束。
巨闕劍一直被丁夫人仔細收藏著,勤加擦拭,保養得極好,光亮如新,直到這次上京來退婚才讓丁氏雙俠帶了過來。
湛盧劍卻不像同伴一樣被束之高閣,多年來展昭一直帶著它行走江湖。
南俠行事磊落光明,自然是不會貪圖這一柄利器的,然而到底是隨身多年的舊物,在同葉灼交換信物之時,目光便不由得在上麵多流連了一瞬。
葉灼素來是同師姐一樣徒手對敵,用不著什麼神兵利器,因知道師姐後麵還用得上展昭,倒有心替她收買人心,開口將這湛盧劍相送,隻礙著原本是丁家之物,還得私下同丁氏雙俠說一聲才好。
他正自垂目思忖著,手卻已經摸到了湛盧的劍柄,立時便聽見耳畔一陣尖銳的蜂鳴之聲響了起來,久違的係統三號在他腦中大叫道:“警告!警告!檢測到不明物體!不明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