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們破陣最好的時機。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無需她再多說什麼,便都已明白了過來。
展昭白玉堂兩人在來襄陽之前,便知此行凶險,慨然相隨而來,早已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白玉堂更是兩眼放光,躍躍欲試,恨不得當即便殺去衝霄樓中大展身手,桌麵下卻被展昭又踩了一腳。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足上的白緞武靴已經被這兩腳踩成了什麼樣子,他素性好潔,哪裡受得了這樣臟汙,待要發飆,卻已被展昭拉著站起了身,向葉燃道了聲乏,一道退了出去。
白五爺念頭活泛,在心裡轉得兩轉,這才想起葉燃昨天深夜才和自己等人一道自衝霄樓歸來,今日清晨便拿出了那麼厚厚一疊陣圖,應是通宵未眠。
展昭行事妥帖,必是想到這一點,才拉著自己告退。
但是……
白玉堂壓低了聲音,衝著展昭氣道:“你怎麼不拉丁家那小子一道出來!”單看他白五爺好欺負不成!
展昭眼中閃過一絲憂色,隻朝他搖了搖頭。葉燃托他之時雖不曾提及要守密雲雲,但這等涉及旁人**之事,他就是爛在肚子裡也不會說出去。
先前他一直留意著葉灼的神情,雖是全程不曾開口,目光卻始終不離葉燃左右,想必是有話要說,他們二人留在房中,情境隻會越發尷尬。
況且他早已看出來那對師姐弟之間自有相處之道,旁人且是插不進去的,隻盼不要節外生枝才好。
葉燃其實並沒有展昭所想的那麼疲憊,習武之人本就精神健旺,更何況作為任務執行者,她的身體機能被固定在了最好的年華中。
莫說是一夜不睡,就是再來幾個晚上,她也撐得住。
但畢竟耗費了大量心力推算,精神上的疲倦感卻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
她雙眼微闔,眉頭蹙起,抬手輕揉著額角。
若是從前,葉灼早已不假思索地上前接手了,但如今……
他一向是最懂師姐的人,向來是隻需要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此時他卻分外痛恨自己在師姐身上的這份領悟力,若不是看得這麼分明,他或許還能欺騙自己說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已經溫柔而堅定地在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界限,他就不能越界,否則下一次就會被推得更遠。
他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隻覺得連呼吸都沉重了起來,就像是胸膛上被壓了幾千幾萬斤的冷鐵,連五臟六腑都凍住了。
他甚至都沒能來得及跟師姐吐露半點心聲,就被她拒之千裡。
鬼使神差地,趙爵的話在他腦中再度響了起來,卻越來越清晰。
“她什麼都不會記得。”
“不會再有任何事,任何人攔在你們中間。”
“隻要服下這藥丸。”
隻要服下這藥丸,一切便能如你所願。
……真的麼?
葉灼閉了閉眼,自袖袋中摸出一個小金瓶來,放在了桌麵上,“師姐,我有事要同你說。”
※
一城之中,襄陽王府。
趙爵立在書案之前,正提筆細細勾染著麵前的人像,忽地心有所感,抬頭望向窗外。
竹林風吟,杳無人蹤。
他卻仿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般,臉上浮起了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手中紫毫隻略停了一停,便又落在了紙上,口中卻吩咐道:“把外圍的警戒都撤了罷,彆讓燃燃太費神了。”
若是精神不濟,填陣時效用不足,那可就不大好了。
他身後濃重的陰影之中,有人低聲應了。
趙爵筆下不停,口中卻笑著問道:“明日晚間便能見著燃燃了,你可高興?”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跟在燃燃身後哭著喊著要‘師姐抱抱’的模樣,真是可愛啊……隻可惜,自從小灼上山之後,燃燃就把大半心力都花在這個臭小子身上了。”
“要是沒有他就好了,你是這麼想的罷。”
趙爵語聲溫和,滿是笑意,猶如循循善誘的長輩,吐出的字字句句卻都是淬滿了毒液的誅心之言。
“燃燃要是知道你同八大派,不,七大派裡應外合,破了本門陣勢,你猜她會不會親手誅滅本門叛徒呢?”
身後傳來倉皇離去的淩亂足音,和難以克製的粗重喘息,簡直如同獵物臨死前的嗚咽一般。
趙爵微微一笑,並不回頭。
人心翻覆,天下棋局,從來都逃不開他的算計。
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