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2 / 2)

“一袋金幣。”

“還有衣服。”卡洛斯很滿意這個報酬,“但蝕骨風暴就要來了,真的要選擇這個時間出城嗎?”

他指著自己:“我可能撐不住。”

“這種不用你操心。”感受到低氣壓逐漸消失,副官上前賠笑,不斷看著阿維德的臉色,“我們自有辦法。”

……

辦法很簡單,就是阿維德。

深夜。

篝火劈裡啪啦地跳動著。

阿維德的魔力支撐起了一個結界,保證他們不至於在蝕骨寒風裡碎成齏粉。除了他,所有魔族的魔力都被極大地削弱了,以至於開始感到寒冷,不得不團在一起,靠著最樸實的火焰來取暖。

這簇火焰也不一般,據說是阿維德出生時自帶的,生於血脈,隻要他不死,他點燃的火就永遠不會熄滅。

卡洛斯將手掌湊在火邊微微地烘烤著,在以前,他可不敢想象阿維德會用這種焚天滅地的烈火,用來給下屬取暖,而且這個下屬裡麵還包含了他自己。

想著想著,他自己都覺著幽默起來,不知道阿維德知道他的身份以後,會不會直接把他丟進篝火裡,做成魔界最出名的香烤串串。

【你休息吧。】死魂靈忽然說,【你的身體不能支撐你這樣通宵守夜,有什麼事我會看著。】

“謝謝。”

話雖如此,卡洛斯卻還是堅持熬著。他現在的身體裡麵沒有魔力,也沒有上輩子那種充盈的聖光力量,空空蕩蕩,偶爾還會有一點微妙的饑餓感,去催促他多吃一些東西。除此之外,比起人類,他多了一對小小的角,呈現黑紫色,還有一根細長靈活的尾巴。

卡洛斯仍舊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身體。

風似乎有消磨力量的效果,困倦在魔族士兵中蔓延,到了深夜,他也沒能撐住。卡洛斯蜷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因此他沒能看見後半夜,阿維德投來的注視。

這麼多年了,阿維德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目光大約很逼人,偷看的時候總是會被人發現。所以他的視線隻是在卡洛斯身上停留了一瞬間。

這個魅魔看著很普通,血脈一般,幾乎沒有血脈,眼睛甚至丟人地呈現出了屬於其他種族的褐色。身體也分外的孱弱,阿維德一手就能捏死對方。但阿維德沒在他的眼睛裡看見膽怯和畏懼,一點都沒有。

不管是人族和魔族,這樣的眼神,他隻見過一個人。

太熟悉了,越看越熟悉。

但阿維德又輕輕地搖頭,維持著自己的結界,望向寒風龍卷外的那輪紅月。

卡洛斯,也是唯一配得上卡洛斯名字的那位騎士,已經死了十年了。他也不是十年前的自己了。至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點臆想,就覺得眼前這個魅魔和那人相似。

手臂忽然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

阿維德的視線紮過去。

那是一截小小的尾巴,尖端的紅心看著很軟,又很尖。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感受到阿維德的目光,竟然很自覺地往邊上挪了一下。然後發覺阿維德除了盯著,沒有彆的反應,小尾巴頓時抖了抖,渾身上下都是一種不怕死的氣質,大大方方地貼上來,纏繞住阿維德的胳膊。

阿維德:“……”

如果不是現在,他根本沒想到那魅魔竟然還有一條尾巴。

無他,卡洛斯清醒的時候,實在是太乖順了,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都在訴說著自己並沒有任何的威脅性,連尾巴這種向來以多動、不聽話、有自己意識著稱的部件,都能被控製得妥妥當當。

阿維德忽然眉頭一挑。

很有意思……他之前沒反應過來。但這種能極大控製自己身體的能力,就預示著,這個魅魔絕不會是無能之輩。

軟軟的紅心尾巴貼在他的身上,吸取他的體溫,約莫是過於舒服了,小尾巴鬆鬆垮垮地耷拉下去,然後更加緊實得纏繞著。

有來自血脈的烈火,阿維德的體溫比絕大多數魔族的溫度都要高,在寒風侵蝕之地更加明顯。不過,這個世界上似乎還沒有出現過魔族,敢於貼到他的身上來取暖,哪怕隻是一根尾巴。

阿維德捉住那根尾巴,將它捏在手心。

他將視線再度轉到卡洛斯臉上。孱弱的魅魔此時已經睡下了,將臉埋在地上的獸毛絨毯裡,蜷得像隻小獸。這個姿勢,也難怪尾巴會在身後亂晃了。似乎是感到尾巴上的溫度和觸感,他輕輕地皺了皺眉,卻沒有立刻醒來。

……如果是他,一定會在瞬間醒來。阿維德淡淡地想。哪怕相似,這世界上也再找不出那樣一個人,值得他傾注目光。

……

也不知等了多久。

蝕骨的寒風摧毀一切,暴風眼卻難得平靜。在混亂的能量流中,有什麼東西悄然露出了靈光,誘人前往探索。

阿維德警惕起來。

他正想要喚醒所有的下屬,卻忽得感受到了另一股強大的氣息。

抬頭。

巨大的、足以遮天的紅龍之翼剪破冷風,掀起一陣沙塵,好巧不巧,就落在風眼的位置。緊接著,一團龍息順著撲了過來,直接砸在阿維德構建的結界上。

這樣巨大的聲響,所有人都醒了,訓練有素的士兵們立刻拿起武器,排好陣型,隨時準備迎戰。

卡洛斯也清醒地極快,他下意識往邊上一抓,卻沒摸到身邊最熟悉的那把劍,身後還無端傳來了拉扯的疼痛感,整個人都有點茫然。

往後一看,他看見自己的尾巴幾乎被拉成了一條直線,尾骨簡直要發出顫巍巍的悲鳴,再結實的尾巴也不能這麼造作呀。筆直的黑色韌線那頭,則是一隻殘忍的手,捏著那片可憐的小紅心。

也不知道在卡洛斯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小小的紅心上沒了灰塵,也沒了附著在上麵的小小絨毛,被捏來揉去,都腫起來了,被掐在掌心,像一顆小巧多汁的桃子。

阿維德的表情肅然、銳利,麵對漫天的龍息巍然不動,一手握著佩劍,仿佛已經握住了勝利的希望。然而另一隻手卻攥著他的尾巴,於是這場景便顯得有些荒謬起來。

死魂靈嘖了一聲。

卡洛斯也輕輕地“啊”了一聲。

他整個人還半跪在獸毛做的絨毯上,尾巴根被動地往尾巴尖的方向湊,減少疼痛。彆人都在握著劍,隻有他被握著尾巴。

啪。

沒有言語,他的尾巴被丟在地上。

卡洛斯撿起自己的尾巴,欲言又止,尾巴尖尖變成這樣絕對不會是隻捏了一下,他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個一心向著勝利的阿維德,原來私下裡……

竟然喜歡玩彆人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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