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驀然一僵,動都不能動地坐在榻裡,仿佛一尊石雕。
不論死前死後,他都是不近色君子,色一字與他不沾任何關係,生前滿心懷揣著拯救蒼生的理想,死後在鬼界裡殘忍無情地殺出一條血路。
從未有人與他有如此道德敗壞的接觸。
他難以自控垂下眼,目光深幽盯著麵前這一雙晃動的美足,抬手隔空輕輕撫過腳背血脈,溫熱的皮膚隻要在低一寸就能碰到。
香豔生動。
活著才會有的感覺。
顧正行強行抬起手來,緊緊地握住拳頭,挪開目光,對眼前活色生香視而不見。
李蘭修哪知鬼王為他如此痛苦糾結,他沉浸在高深的心法裡,一頁一頁地翻過書,心神專注,全然不知有人快被他勾引得把持不住。
顧正行目光再一次落在麵前如玉的足,淺淺冷香鑽進鼻子裡,他深深地呼吸一口,那股香味更深,寒冷如冰胸口因此隱隱發熱。
仿佛他真的有心跳,久違活著的感覺,這種感覺太美妙了。
他俯身將臉頰湊在李蘭修的足邊,嘴唇幾乎要控製不住地吻上去,闔著眼睛,癡迷地汲取這種感覺。
李蘭修足尖隨意地一晃,似乎觸到一片刺骨的冰涼,他壓下麵前的書,眯著眼睛掃過空蕩蕩的屋子,晃著足尖試幾次,什麼都沒碰到。
便又舉起書來,繼續專心致誌地閱覽手中的書。
他無法看到,就在座榻的另一側,顧正行手背摁著嘴唇,清俊的臉麵紅耳赤地望著他,仿佛是被他奪走初吻一般的難以啟齒。
顧正行嘴唇碰到絲滑瑩潤的皮膚一瞬間,當即從活著的幻覺裡清醒了,他本是來殺李蘭修的,但如今此舉,無異於見色起意,跟采花賊有什麼區彆?
他全身僵硬地後仰身子,避開李蘭修,仿佛一個闖入美人香閨裡的野獸,既想靠近,又怕唐突美人。
李蘭修一頁一頁悠哉翻著書,姿態愜意舒適,足尖左右晃動,顧正行被他逼得後背緊緊貼著牆壁,手背壓著嘴
唇,局促得仿佛一個竊玉偷香的賊。
直到李蘭修看完這本心法,忽然坐起身來,他才得以解放。
李蘭修口中輕聲默念心法,走到床邊解開衣帶,脫下外袍撂到衣架,單穿著雪白裡衣打坐到床榻,隨即他低下頭,雙手解開腦後麵具的金勾。
顧正行大步走到牆邊,隨著他抬頭,浮光掠影般的驚魂一瞥,他心頭猛地一顫,步伐迅疾窗牆而出。
城主府裡夜色寒涼,一彎明月掛在天邊,那隻呆呆的鳥依然站在枝頭。
顧正行調整急促的氣息,若無其事地走出院落。
府外的守衛見到他施施然走出,不知為何,手背壓在嘴唇上,神色平靜倒是淡然,徐徐拾階而下。
守衛隱約記得他好似是來辦事的,但記不清具體是何事,不禁問道:“您來找李公子做什麼?”
這倒是提醒了顧正行,李蘭修請人通靈必然有紅教有關,紅教的教主正在夢仙城裡,此舉無異於虎口拔牙,太危險了。
他頓住腳步,從鬼首戒指取出巴掌大小的一枚紙人,紙人有鼻子有眼,模樣惟妙惟肖。
顧正行捏著紙人低語幾句,將紙人扔在地上,紙人立即化成一道黑色影子,如一團黑色潮水般進入城主府裡。
沒有還債之前,債主不能有任何閃失。
白塔寺乃夢仙城一座百年的古刹,許城主也記不清白塔寺有多少年,隻記得繼任起,白塔寺便香火鼎盛,城中的百姓時常燒香拜佛求平安,據說很靈驗。
寺廟處在城外的一座青山,從山腳到山頂朱金色的樓閣錯落有致,一共有一百八十殿,供奉數不儘的神佛,還有荷塘幾處,蓮葉田田,荷花盛開,輕風吹拂過,沁人心脾的荷香彌漫。
李蘭修同楚越來到山腳下,身後跟著明長生與許城主,山門高大威嚴,蒼勁有力地寫著“白塔寺”三個大字。
明長生端詳著他的影子,隱約覺得影子顏色似乎更深一些。
楚越則注視著跟隨他們的雲雀,陰魂不散般跟在身後,他不動聲色撿起一塊石子,一麵向前走,單手背在身後猝不及防一彈。
雲雀在空中閃個趔趄,重重墜到荷花池裡,濺起一片飛濺的水花,嚇得周圍的香客驚叫。
寺廟前廣場開闊無比,一座巨大白塔矗立在
廣場中心,潔白如玉,仿若是玉石雕琢而成。
李蘭修走近白塔,塔下蓮花寶座綻放,重重瓣葉烘托著聖潔的白塔,青山綠水之間,香霧繚繞,有幾分寧靜的禪意。
塔身刻滿一道道複雜難懂的梵文,金色的刻字融入到塔身,陽光一照,白塔金絲縷縷,佛光普照的美感。
許城主向他說道,“仙長,這座白塔是存放佛骨的舍利塔,塔中皆是高僧的佛骨舍利。”
李蘭修抬起頭端詳一遍,一道密語傳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公子,彆靠近這座塔。”
明長生的聲音聽上去很緊張。
李蘭修後退一步,神色若無其事地傳音道:“感覺到什麼?”
明長生欲言又止,撫摸身後背負的棺材才說道:“什麼都沒有,我隻是覺得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