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爭奪(2 / 2)

揖一揖,趙振拖著腳往外走,滑過了門檻,步入庭中,忍不住往北看去——京城,現在怎麼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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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煉等人一路走得很急,都是輕騎,年紀最大的就是祝煉,隻要他的身體吃得消,她們就與他一同趕路。祝彤帶的兵馬男女各半,這既是安南的習慣,也是祝纓特意安排的。萬一遇到緊急的情況,女兵可以進去一些男兵不方便去的地方。

帶著糧隊要走將近一個月的路程,輕騎奔喪小半個月就到了。雖然趕路很急,卻也隱約聽到一點消息,譬如宮門關閉了,許進不許出。又譬如,京城派出許多禁軍、信使,不知道有什麼大事發生。再譬如,新的京兆尹是一個老頭子,姓江,以前一直在地方上。

他們攜帶著信印、通關文牒,一路暢通無阻,直到了京城外圍,然後就被攔下了。上百號人,帶兵器、有馬,雖然通行,但京城不可能不關注。政事堂派了姚景夏率了一小隊禁軍在京外三十裡攔住了祝煉,詢問為什麼要帶這麼多人進京。

祝煉道:“驟聞噩耗,五內俱焚,倉促成行,恐隨從人不堪長途奔波或有死病,故而多帶了些人。”

姚景夏打量了一下他身後的騎兵,發現裡麵還有些女兵,也不覺得意外。這些南方人多半個頭不高,連他們騎的馬好像都更矮一些。騎著高頭大馬的禁軍士卒心中不免要有一點自得。

姚景夏道:“您不能帶這許多人在京城亂走,禁軍撥出一處營房,請他們駐入。”

祝煉道:“分開了,我有事叫誰辦去?”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祝煉突然問道:“京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為何不見新君登基的消息?”

姚景夏的臉板了起來:“這不是您現在該知道的。”

祝煉道:“我進京後,難道沒長眼睛耳朵?我要有事,難道安南不會切問?究竟情形如何,你不妨告訴我,也免得咱們在這裡僵持。”

姚景夏無奈,隻得說:“齊王……逼死先帝宮女,逃亡了。逃走的時候還傷到了秦王。”

“哈?”祝煉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齊王,現存的長子,如無意外他就要當皇帝了,怎麼會?不過……肉食者鄙……合理又不合理的……

姚景夏雙手一攤:“宮裡是這麼說的。嚴昭儀如今被禁足,嚴氏一門下獄。”

“相公們怎麼說?”

“相公們也不得入後宮,哪裡知道內裡的事?”

祝煉又問:“國不可一日無君,內裡的事不知,外麵的事呢?”

“正在議,所以這一百人,不能亂走。”

“你這麼一說我更害怕了,可不敢孤身入內,我可真怕一不小心就做了池魚。這些人沒有我的約束,反而容易生亂。他們得跟著我。這樣,我也不亂跑,也不去四夷館與他們鬼混。就在京城,就在會館裡住,如何?”

姚景夏道:“我須得回稟相公。”

匆匆去了半日方回,道:“可以,但不許胡亂走動。”

“好。”

祝煉心道,大意了,應該在路上就讓他們變裝成商人或役伕,分批進城再會合的。又暗中提防,看來京中的情勢比想象的還要糟糕一點。宮裡指定出幺蛾子了。

進了城,姚景夏看著他們住進了會館才去複命。

祝煉對路丹青道:“你去鄭府,問候太夫人。我去姚家,拜會姚相公。阿彤,你京城地麵還不熟,先在會館安頓他們。明天起,丹青帶你熟悉京城的道路。”

三人分好工,祝煉去姚府,得知了政事堂之前的想法:立長。

雖然齊王也不是個明君的坯子,但勝在禮法上說得過去。

如今倒麻煩了,宮裡說他“失德”,兩宮、秦王等堅決不肯同意他繼位——就算同意,他人也跑了。

依次下去應該是秦王,但他傷得比較重,又怕他才立就死,人心愈發動蕩。接下來就是宋王,可他排行靠後,秦王受這樣的傷,怎麼願意為人作嫁?餘下的兩個皇子都小。

王、施二人覺得事有蹊蹺,姚辰英自己也覺得情況不太對,就像祝煉想的,合理又不合理,而且齊王的親娘現在還被軟禁了。

姚辰英認為不如先立秦王,反正皇帝不乾活更好,丞相就給乾了,還省事兒。

但冼敬不不同意,他傾向於把齊王找回來,如果沒問題,還得是他登基。王、施二人不同意皇位空懸,也不想立一個隨時可能死掉的新君,而且秦王阻攔齊王這事,也很蹊蹺,主張把這倆都放到一邊,擁立宋王。

兩宮則另有想法,穆皇後親生兒子夭折,穆氏希望立最年幼的那個孩子。理由是成年的皇子們“不孝”,覬覦大位,不如從小培養一個明君,有母後撫育、丞相教導。

末了,姚辰英問:“你怎麼看?”

祝煉道:“齊王現在究竟在哪兒呢?”

姚辰英道:“他能躲的地方都搜了,竟不知道。”齊王同行的還有他王傅與幾個王府的官員,他們的家裡也沒有這個人,所以正在找。

祝煉道:“那,就要下令給各地的駐軍,以防他……”

姚辰英道:“已經下令了,你們那裡,沒有他的消息吧?”

“沒有的。他應該不會往南方去的,真去了,路上我就該遇到了。”

姚辰英道:“到了京城,不要亂跑,外麵已經夠亂的了。誰登門都彆理會。”

“是。”

祝煉一時也理不清頭緒,他單知道皇室亂的時候是真的亂,卻不知道能亂成這副模樣,摻和的人這麼的多,比林風家、蘇晟家都亂!

回到會館,打算彙總一下探得的情報,趕緊寫封信給祝纓。路丹青已經回來了,她的表情比祝煉還要驚異。

祝煉問道:“怎麼?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路丹青道:“過於離奇。我拜見夫人,夫人的兒子是長公主的駙馬,聽她們話裡的意思,這事有隱情。是皇後做的局。”

“這話不能亂說,也不能亂猜。”

“是真的,長公主還啐來著,說,姓嚴的過於張狂了!這就擺起架子來,不將皇帝真正的舅舅放在眼裡了。您聽,是不是有故事?”

嶽妙君口風嚴,架不住長公主忌諱少。長公主與穆家親近,得管穆家叫舅舅。自己兄弟一死,嚴家就抖了起來,長公主正傷心弟弟,又擔心自己和夫家的前途,嚴歸那個闖禍的弟弟又與穆家子弟起了衝突。

他言語間頗為自得,以齊王是自己親外甥,彆人都沒有他親近尊貴,穆家要過氣了,嚴氏“未必不如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讓圍觀的人眼睛放亮一點。

彆人還罷了,穆家哪裡能忍得?穆夫人連夜進宮告狀。

穆太後與穆皇後原本已經打算接受現實了,禮法在,丞相們也不願意再生出事端來。趕緊弄個新君,丞相們還好接著乾事呢。天下兵馬勉強收回了,下一步就是休養生息,儘力抑兼並,事情多著呢!

兩宮無奈。於穆太後,哪個都是自己孫子,都行,於穆皇後,哪個都不是親生的,但都得管自己叫娘,也差不太多。嚴歸在宮中算老資格了,近來色衰,寵愛不足,但有兒子,平日裡也比較會做人,不大招惹穆皇後。穆皇後捏著鼻子也就認了,作好了將來要對嚴氏更加容忍禮貌的準備。

現在不一樣了。

原來你們以前都是裝的!小人得誌之後露出本來麵目了,那不得往死裡作踐我家?!不行!不能讓你們得逞!

至於個中究竟使了什麼計策,長公主再大意也不會說出來,路丹青也就無從得知,隻能猜出來,齊王秦王估計都被利用了。齊王能逃出去,也是命大。

三人對了對消息,祝彤問道:“齊王去哪兒了呢?”

不知道。

就拿個消息給祝纓嗎?

祝煉道:“能傳一點是一點,明天咱們再各自行動。我明天得往宮裡去。”皇帝還沒下葬,是宋王出麵給梓宮送到皇陵山上暫時開鑿出來的洞穴裡,等著山陵營建完畢。山陵使不是外人,正是穆皇後的親哥哥,穆太後的侄子,現在正在監工挖土呢。

路丹青對祝彤道:“我明天繼續拜訪夫人們,你與我同行。”

三人商議好了,次日一早就派人出京往安南傳遞消息。路丹青與祝彤這次去的是溫嶽府上,溫嶽是禁軍老資格,溫大娘子與祝家關係不錯,路丹青在京城的時候也去過溫家數次。

祝煉則往宮裡遞了奏折,等著宣召入宮。現在沒有皇帝,大臣們請太後充當門麵,但召見官員的事情還是丞相們安排,因此到了宮中,他不是見太後,而是被喚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裡,丞相肅穆,冼敬須發皆白,問的與姚辰英出奇地相似:“齊王可曾南下?”

祝煉隻好又解釋了一遍:“不曾,諸位每以節帥是女子,不肯屈居女子之下,怎麼會到南方來?”

冼敬啞口無言。

正在尷尬時,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了——齊王出現了。他往北跑,去找到了沈瑛的兒子。沈瑛之子外出為官,現在北方,兩人也算是遙遠的表兄弟,如今難兄難弟湊到一處,發出了一份檄文,控訴秦王謀害於他,要求天下忠臣“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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