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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欽差的儀仗進城的時候,好些人還沒得到消息,圍觀的人甚少。鄭七與沈瑛口上說著不著急,但是一進城就在文吏的引路下直接殺到了大牢門口,正遇到周遊與知府對峙。
知府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依舊死頂著,也不知道他在硬扛些什麼。那位祝三見過的黃先生忠心耿耿地守在知府的身邊,給知府鼓勁兒:“他們去驛站等鄭欽差了,您穩住,您想,正經管這案子的欽差來之前,把人犯叫彆人提走了,這算個什麼事兒呢?老簡犯法,還要掛上您一個禦下不嚴的罪名,巫蠱再叫人提了人犯走,兩件欽命的大案他把您全拉上了……”
知府心裡是另一個算盤,他一上來是與鐘宜賭氣,欽差來了,一點麵子也沒給他,心中也是有怨氣的。現在聽黃先生說的也確實有點道理,他不能鬆手。且自己一受傷,鐘宜就趁火打劫,忒不是東西了!
這口氣,他賭上了!
知府已經不大能說出完整的句子了,還是死撐著,倒把周遊氣個半死:“你在這兒死頂著乾嘛呢?趁早回去養傷不好嗎?非得死在這兒嗎?”
這一口一個“死”字,好知府也能氣撅過去何況一個壞了的知府?一人旦傷病,脾氣就不會太好,知府被氣得翻了白眼。周遊見狀道:“你們這群狗才,還不快把他抬去醫治?當初就該連你一起抓了,免教你現在這裡坑害主官。說!你是何居心?!!”
黃先生恨死他了,心道:你等著,等真欽來了,有他做主,我們一定全力助他將巫蠱案做得漂漂亮亮的!想從我們這裡再摳功勞出去,你做夢!
兩下對峙,真就把個知府直挺挺放在那兒了。
鄭七等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
周遊與鄭七是認識的,兩人都是京中少年貴胄,鄭七比周遊大幾歲,然而樣樣出色,可以說周遊等人是聽著鄭七的名字長大的。所以一半人是以鄭七為榜樣,以結交鄭七為榮,另一半人則是像聽了緊箍咒的猴子,一聽到鄭七的名字就煩得不行,恨不得把這破玩藝兒從腦袋上薅下來扔地上跺碎了才解恨。
周遊正是後者。
他將腰一叉:“咦?你來啦……”
鄭七點點頭:“我來了。金良,把周郎請去歇息。”
周遊話還沒說完就被金良“請”到一邊了,金良在祝三看來是個長寬一樣的夯貨,對付周遊卻有一手,上去掐住周遊的胳膊說:“周郎,有人看著,莫失態。你二十二了,叫人像兩歲一樣抱走太難看了。”
周遊從小到大在鄭七這裡吃虧無數,偏偏他是真的死要麵子的,尤其不能在鄭七麵前丟麵子。隻能恨恨地道:“你們等著!”
沈瑛在心裡默默地補了一句:你要回京告狀是吧?我才回京沒幾天就知道你這詞兒了,你可真是……
鄭七還火上澆油:“為我向鐘世叔帶個好,我先料理了這裡,擇日登門拜見。總要在你們回京之前與他見上一麵的。”
周遊鼻子都氣歪了,憤憤地翻身上馬,罵了一句:“裝腔作勢!”飛一般地打馬而去,險些將路邊的攤子撞飛。周遊雖然孩子脾氣,心裡還有點輕重,一路狂奔去給鐘宜報信了。
這邊,鄭七神色不變,上前對知府道:“我是鄭熹。”命人拿了印信給知府看。再看這知府,沒動靜了,金良上前探了探鼻息,道:“還有氣。”
黃先生道:“大人,小人是本府文書,請大人先安置休息,住處已然安排好了,容小人為您引路。且將知府大人送去醫治,明日您二位共議案情。案子並不很難的。”
鄭七道:“先將你們知府送醫吧,我歇得夠多的了,先看看人犯。”
“這——”
鄭七道:“現在就關城門,叫上你能叫得動的人,宵禁時我要他們都在我的麵前。”
黃先生吃了一驚,心道:這看起來是個有主意的人呐!那我們之前準備的?
他心裡有點慌,說:“您放心,他們隻要能動的……”
“要能乾的,我不要掛名拿好處,又或者你們為了照顧什麼舊友遺孤給他一碗飯吃的,要能乾事的人。你能做到嗎?”
黃先生深吸一口氣:“能的!”飛快跑去傳令,先將城門閉了,然後找他知道的精明強乾的差吏們過來集合。
鄭熹對沈瑛道:“你是先看看人犯,還是先去看看外甥?”
沈瑛嘲諷地笑道:“長姐是他陳巒明媒正娶的元配發妻,又不曾休棄也沒有離婚,他所有的孩子,都是我的外甥呢!”陳二也算他的外甥,也是本案的人犯哩。
鄭熹毫不猶豫地道:“鎖拿。”
沈瑛道:“彆!還是我去看看吧,你今晚就要理出個眉目嗎?我將他們兩個都帶了來?夜審?”
“如此最好!”
兩人互相一抱拳,沈瑛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