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獲利(2 / 2)

鄭熹也聽了回報,祝纓做事不貪,又放些仆人之類出府,很是能傳出好名聲。又會與禁軍的人相處,後來禁軍那裡換了個李校尉,祝纓也與他相處愉快。

如是一直抄到了臘月快過年,大理寺審的逆案也快成型了,各衙門要放假了,鄭熹終於停了手,道:“來年再辦!大家先緩一緩,過個好年。”

大理寺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鄭熹抄家自己占了大頭,也很大方地給冷、裴二位準備了豐厚的年禮。底下也是人人有份,祝纓也分到了自己的那一份。一齊謝過了鄭熹,又有左、王兩個小聲說:“小祝,乾得漂亮!”

唯有蘇匡聲音挺大,說:“這麼些金銀,多虧了有小祝啊!”

祝纓道:“那是,我拿刀架大人脖子上給大夥兒勒索來的。”

左評事大笑:“滿大理寺,也就你有這個膽子!”

鄭熹聽罷一笑,並不理會。祝纓也不再解釋什麼,隻拉著王評事問,問京城哪家酒樓辦年夜飯好:“今年不想我娘下廚忙了,訂幾桌,反正放不壞,慢慢吃。”王評事就開始數起好吃的地方來。左評事又說:“據我說,你還是先買個奴婢回家侍奉伯母。”

大理寺的生活氣息頓時濃厚了起來。

祝纓得了外快,拿回家裡依舊跟張仙姑分賬,自己留些,大部分都交給了張仙姑存著。張仙姑道:“哎喲,這當官兒可真是……哎,我聽他們說,抄家有油水,可沒想到這麼多呀。”

祝纓道:“什麼油水?這是衙門裡鄭大人給大家夥兒過年的。各衙門肥瘦不均,咱們衙門好些,是大人有本事。”

張仙姑道:“哦哦,我知道,我知道!哎,這些錢,夠咱們買個小房子了不?”

她非常的躊躇,小房子,差不多夠了,但是她想弄個離宮裡近點兒的,不然閨女天天兩條腿跑著去?心疼!尤其是冬天,身上再不方便的時候。那怎麼行呢?她又想買個大點的,能養個腳力,這樣祝纓可以騎馬或者驢去應卯。

祝纓這筆錢在普通人家看來可謂巨資,真要在京城弄套可心的房子卻是又不夠了。

祝纓道:“先收著。這房子租金都付了一年了,不急。”

張仙姑道:“咋?還能再接著抄?”

祝纓歎道:“抄家也不是什麼好事的。”

“那是,不過他們都說你心眼兒好,饒了不少人活命哩。”

“瞎說,我又不管斷案。對了,咱得備點東西,也得請請金大哥、甘大他們,還有同僚,一年到頭都幫了不少。”

張仙姑心裡一算,得,新房子的廚房沒了。然而也高興,說:“我知道了!哎,這給了錢,還給升官不?”

祝纓道:“得看什麼時候了。”

張仙姑道:“不急不急,我不是催,聽說你這個已經很快啦!咱也有實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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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仙姑的嘴可能是開過光,她正式當神婆的時候總不大靈光,這一回卻是很靈的。

在她說完“實惠”之後不久,鄭熹就叫祝纓去了鄭侯府上。

祝纓也去了,鄭熹道:“你準備準備,過兩天隨我去王府。”

祝纓道:“我?又……”

“想什麼呢?冊世子的典禮,不得去觀禮、道賀嗎?”

事情是早就定了的,不過通常有個典禮,因為要準備世子的儀仗、服色等等相匹配的東西,正式的這個典禮就在年前。這已算是很不錯的效率了,甚至有一點點簡陋。

祝纓是不想去高陽王府的,那個地方,她去了一回,扒出人家兒子的破事,這兒子還不明不白死了,她怕遷怒。

祝纓吞吞吐吐地說:“我去了彆掃興,叫人想起來舊事就不好了。”

鄭熹道:“叫你去你就去。”

說話間,一個仆人過來說:“侯爺和夫人聽說小祝來了,要見一見。”

鄭熹道:“來吧。”

祝纓就被帶了過去。老侯爺身邊站著金良對她擠眉弄眼,老侯爺看著他,對郡主說:“這孩子看著精神吧?”

郡主也笑著說:“嗯,看著就聰明懂事兒,過來我再看看。”

祝纓看了一眼鄭熹,鄭熹使了個眼色,祝纓這才上前。郡主笑道:“不錯不錯,是個懂規矩的好孩子。這些日子辛苦你啦!我這個兒子,彆的都好,就是乾事太拚命,自己拚命呢,還要叫彆人陪著一道。”

祝纓道:“我挺喜歡這樣的。”

郡主和鄭侯都笑了。

郡主很大方了,既然說了她辛苦,就給了不少藥材、香料之類,端詳一下,又讓拿一匣子簪子、佩飾出來,好給她“打扮打扮”。另給張仙姑一套金首飾,一套一共五件,簪環都有,還嵌著珍珠寶石,寶石不大,倒是好看!它還是真的值錢的寶石。

金良小聲說了一句:“侯爺。”

鄭侯咳嗽一聲,先訓了個話:“兵行險著,不可持久!以正合,以奇勝!還是要踏實一點才好!”

這老頭還伸手彈了祝纓的腦門兒。老頭手勁兒極大,給她腦門兒彈出個包來。祝纓腦仁兒嗡嗡的,捂著腦袋瞪眼。老侯爺就給了祝纓一套好弓箭、並刀劍,還讓金良帶她去挑。

這一家子如此,祝纓還是有點受寵若驚的。天下多的是把下屬的辛苦當作理所應當的上峰,鄭熹大方已然是難得了,連他的父母都這麼慷慨就更少見了。

她對去王府的抵觸之心也就小了許多。

到了王府,沒有人遷怒她,對她還挺不錯的。王府不大看得出來才死了一個大兒子,鄭熹照顧是被老太妃摟在懷裡一通揉,郡主和鄭侯也來觀禮,卻都由著兒子被老太妃揉來搓去。

好容易老太妃搓完了外孫,對小心立在一邊的祝纓說:“這孩子眼熟呢,看著就讓人喜歡。”

老太妃就賞了祝纓些緞子之類,王妃也說湊個趣,賞的也是緞子和一套文具。郡王又賞了一條銀腰帶還有一身袍服,非但如此,郡王還拍了拍她的肩膀,誇獎道:“你是個很用心的孩子,要不是你認真,我還要為難呢。”

祝纓在王府就非常的沉默,樣子極恭謙,有點怕哪句話說出來讓這個能狠心讓兒子“病死”的郡王記恨上自己。

然而郡王一家並沒有生氣的意思,鄭熹對祝纓使了個眼色,祝纓便極禮貌地接了這些賞賜,又謝了賞。老太妃道:“你謝什麼呢?他們該謝你的。”

也就這一陣兒了,賓客們陸續到了,祝纓被郡王再拿出去暗示一回“這小子幫我們清了家賊,我十分忠心,所以十分感謝他”之類。祝纓維持著靦腆的模樣,等到郡王向一些重要的賓客展示完了,她也就識趣地後退。

這些賓客裡,她還看到了陳萌,這位大公子是代表父親前來的。陳萌對祝纓很熱絡:“小祝也來了?我還說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呢!老黃他們也想你,就要過年了,我的年酒你可要來。”

祝纓道:“好。我去隻吃飯喝菜,不喝酒。”

陳萌也笑道:“知道你這脾性。”

祝纓不由想:我還有事要請教他呢,幾乎要忘了!

覷了個空兒,她湊到陳萌跟前,陳萌也看到了她,兩人往僻靜處說話。祝纓低聲問道:“這府裡,真的很歡喜麼?”

陳萌道:“這是自然的!”

“可是不是才有白事……”

陳萌笑了:“你果然還是太年輕。我隻問你,要是沒有這白事,留那個人下來做什麼?”

祝纓道:“好歹是兒子,如今名份已定,翻不了天。”

陳萌道:“就因為是兒子。殿下哪有不心疼兒子的,可他更心疼這王府,這家業。留下來,那一個會心服嗎?到時候又會乾出什麼事來呢?龔劼又身陷逆案,殿下正好借這個機會表白自己。這樣的兒子,哪家沒一兩個呢?不過有的父親明白,有的父親心存僥幸罷了。”

祝纓想到陳萌那個詛咒的弟弟,一時沉默。半晌方說:“多謝大公子指點。”

陳萌道:“要是旁人,我也是不會說這些的。因是你,你又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唉,我那姨父的事兒,多虧你提醒,才好有所準備。”

祝纓道:“何必算得這麼清楚?”

陳萌道:“那我也是要謝你的。隻是不知道,龔案如今還有什麼新進展不?”

祝纓道:“我淨忙著抄家去了,不過都是原來的那些,牽連的也都是些小案,犯官品階也不高。可不是什麼好差使,看著那麼許多人哭哭啼啼的,心累。”

“聽他們說,你放了好些個仆人一條生路。唉……”

兩人又沉默了,還是陳萌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殿下有好事,世子也是好事,你也將有一件好事了。”

“什麼?”

陳萌笑道:“你這官兒升得,我幾乎要以為你是鄭熹的親兒子了!他上了一本,你們大理寺能升的都給升了,有些人是散官的職銜升了,你,司直,從六品啦!你數數,這是多少級?”

祝纓吸了口涼氣:“我怕有人想把我給活吃了。”

陳萌道:“不招人妒是庸才,怕它怎的?!你又不是沒人護著。且你也不是很顯眼的,大理寺那裡有鄭大理,旁人不能把你怎麼樣。出了大理寺,你可數不上號兒了,這一回升遷的人多了!”

“咦?”

“抓人不難,殺人不難,空下來的位置誰來頂?”

“原來如此。”

兩人正經話說完了,那邊典禮也開始了,祝纓與陳萌又都回去,等著觀禮。祝纓品階低,她也不想過於顯眼,就老老實實憋地鄭熹側後頗遠的地方。叫她,她能聽到、趕過去,不叫她,她窩著。

今天的主角也登場了。

這小世子出現的時候祝纓吃了一驚,她算是知道了,為什麼京城的人見多識廣,見了她並不懷疑她是個姑娘。

這小世子比她還像是個姑娘!京城大戶人家的孩子,無論男女,大部分長得都很細皮嫩肉,不像鄉間,一下地,大部分都曬成了黑炭。可小世子在京城大戶人家的孩子裡,長得都是美而精致的。

隻是看著就挺瘦弱,穿著大禮服,一左一右兩個侍兒扶著,行禮也是人扶。

祝纓心道:怪不得郡王不大敢把家業交給他,他比當年朱家大郎看著還弱,這要當了家,不得被人吃絕戶?郡王也確實怪難的。

她對郡王有了些同情,郡王拿她去說事兒的賬被她減了幾分。也明白郡王至少眼下不會遷怒於她了,她就很放心地吃席了。又想著自己將做司直的事兒,猜測:不知道做了司直之後,是不是能辦些案子了?又想,不知道升的還有誰?王、左二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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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的任命還沒下來,祝纓也不便向人透露,依舊在大理寺正常的當差。新年將近,所有人都有些懈怠,祝纓被左評事拖出去曬太陽,兼與太常寺的楊六聊天兒。

楊六這些天不能往大理寺跑,也是憋得狠了,三人一起抄著手,趴在欄杆上看景,一麵胡扯。這些小官們的一大愛好,就是八卦一下經過的大官兒。

左評事道:“那邊幾個人,有點眼熟啊,見過嗎?”

楊六一看,樂了,說:“嘿!那不是先頭被斥回家去的鐘宜鐘大人麼?旁邊那個,周遊,周將軍。”

“他們?”

“嗯,一個掌禮部,另一個好像要調入禁軍啦。”

“啥?”祝纓問,“為什麼呀?”

“缺人了呀!”楊六理所當然地說,“你們還好意思說,龔案你們弄了多少人下去?那位子,能一直空著嗎?”

我乾事,你得官?!!!

明知道楊六說得有理,鐘宜、周遊辦事不力是真的,但是比龔劼等人更可靠,眼下皇帝重新起用他們是有道理的。

祝纓還是被氣到了。

我辛辛苦苦乾壞事,升個從六品,你啥都沒乾,隨心所欲乾壞事,你…… “他,的官,幾品?”

“唔,正五品上。”楊六隨口說。

祝纓心道:狗屁的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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