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瓜分 以後,再沒有索寧家。(2 / 2)

祝纓搖搖頭:“我是說,怎麼分了索寧家。”

山雀懵了:“分了?”

何止山雀?連蘇鳴鸞都吃了老大一驚!祝纓從頭到尾與她商議的都是“小驛”“通路”“兵器”,沒說要滅了索寧家!蘇鳴鸞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她說:“這……恐怕……”不太能辦得到!

山雀和郎錕鋙也都瞪大了眼:“這……”

索寧家作為一個能與阿蘇家、塔郎家並存數代的勢力,當然不是隨便就能滅掉的。蘇飛虎與山雀嶽父,一個說:“義父,打敗容易,想都拿下可不容易啊!”另一個說:“阿弟,還是再想想吧,確實難辦!”

你不是一個軟綿綿的小白臉兒嗎?怎麼突然就要滅人全家了呢?!這不行啊!

山雀嶽父苦口婆心:“阿弟,要是能分了他,咱們幾家早就這麼乾了!呃……以前是不大容易湊這幾家一起對付他,現在就算湊成了,也分不了呀!阿弟,他們家總有幾千戶吧。”

山雀嶽父這幾個月統計了一下自己所管之人口,數目約摸也有兩、三千戶了,索寧家比他也不少。這要怎麼打?

不是,你這一會兒誰都不得罪,一會兒就要滅人全家,你是不是瘋了?

她看看這幾個人的表情,問道:“你們不會是想把索寧家打一頓,等他緩過氣來再來挨個兒把咱們打一頓吧?又或者讓他天天騷擾,出幾十個人就能斷了咱們的商路,大家當他的孝順兒子,月月給他上供,年年給他孝敬?不會吧?不會吧?山雀,你這麼乖啦?老大,你不是一直要與他們比個高低的嗎?”

山雀與蘇鳴鸞都在思索。

蘇飛虎道:“義父,我是願意與他打上一仗,也恨不能將他們都祭天,可是能辦得到嗎?”他兵器都拿了,以為祝纓隻是要教訓一下索寧家,沒想到祝纓要玩得這麼大,一時覺得不可思議。

郎錕鋙也說:“義父,不好弄,索寧洞主也是個勇士,他的手下也有許多的勇士。”

“多少?”

“平時有兩、三百,認真起來上千,打急了幾千人也能有。”郎錕鋙說。

祝纓道:“那也不難。來,聽我說。”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跟著祝纓到了一張地圖前。這張地圖隻緩了索寧家及周圍一點地方的圖,祝纓指著上麵的一些點和線,說:“據你們所知,這些是沒錯吧?”

幾人都點頭。

祝纓道:“你們各有多少人?到明天,有多少人能用。”

蘇鳴鸞道:“我這就傳信,除了帶來的人,明天還能有五百,三天之後能有兩千。”因郎錕鋙在,她留了一點數目。

郎錕鋙道:“我帶了兩百,傳信回家,後天還能再來五百。”

山雀嶽父道:“我帶了五十人,我家近,明天再有五百。”

祝纓道:“我這裡現在就能有五百,你們兩家離得遠,不用出那麼多人,一家出三百就行。拿下索寧家的地方,地盤、人口我與阿蘇家平分,寨中的財寶山雀你與寶刀一人一份,我與小妹共一份。糧食布帛,四家平分。”

山雀嶽父與郎錕鋙都想要一些奴隸,祝纓道:“阿蘇家出兵多,你們兩家離得遠,這些地方連不到一起,所以你們多分些財帛。咱們既動手就要讓他不及反應,你們現在集結人手是來不及了,你們出兵少些,要奴隸,就要拿分得的財帛來換。你們能要多少?他手下的人口數目不清,財物都在庫裡,好清點。我出的人也少,但我出兵器,你們兩家,一家一百件,完事之後兵器歸你們。如何?”

山雀嶽父想了一下,道:“有了好兵器,咱們拚一把,也能贏了索寧家。我要財寶,以後我要買奴隸時,你們也不能要高價。”

郎錕鋙道:“我的人,死一個要賠我一個,傷三個,要賠我一個。”

山雀嶽父趕緊改口:“那我與他一樣。”

祝纓道:“可以。”

蘇鳴鸞也一口答應了:“好!”她主要是想要人口,地盤的事她都沒怎麼想過。山裡人對“地盤”的執念並不很深。

山雀問道:“阿弟這麼說,就是有把握了,要怎麼打?”

祝纓道:“咱們先拿下這兩個小寨。”

蘇飛虎道:“就兩個小寨?”

祝纓道:“先試一下,看他怎麼反應。你一路,我一路。寶刀,你也要分出一路人來……”

祝纓的計劃並不十分的精確,過於精確的計劃在山中無法執行——己方精確了,也要對方精確才行。差不多這樣就行了。

山雀嶽父點頭道:“要是能將索寧家洞主拿下這仗就穩贏了,他們家也就敗了一半了。他還沒有兒子,很難再與我們抗衡了!隻是怕他們的族人不服,以後總是搗亂。”

蘇鳴鸞道:“那是我和義父的事了。”

山雀嶽父道:“那行,我去叫人來。”

祝纓道:“保密,除了你們自己,不能告訴其他人。他們本來就不好打,說出去就不靈了。明天,帶著你們的人,到這裡集合。出發前領兵器。”

山雀嶽父道:“好!”

祝纓又對蘇鳴鸞道:“你來一下,咱們說說地方怎麼分。”

山雀嶽父與郎錕鋙聽他們要分地方,也就不參與,各回去召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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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鳴鸞眼見人都散去,低低叫了一聲:“義父。真能吃掉索寧家嗎?”

祝纓道:“當然。你要人口,我也要人口,你未必在意那地方,我卻仍然在意。咱們寧願少些錢帛,也要人!有人才能有財。”

“是,我明白。可是恐怕吃不下它。”

祝纓道:“這個交給我,然而我要做了這件事,不告訴你一聲,你恐怕要吃虧。”

“還請義父明示。”

“釋放奴隸!”祝纓說。

蘇鳴鸞瞳孔一縮:“義父?”

祝纓道:“先拿下兩個小寨,將裡麵的所有奴隸都釋放。將他們的枷都卸了,鎖鏈都斬斷了,讓他們種地、做工,可以拿報酬。不這樣,即使幾家聯合,也不能很快吃掉它。”

蘇鳴鸞漸漸冷靜下來,低聲道:“如同山下的奴婢部曲?”

祝纓問道:“你管得了這麼多的人嗎?”

蘇鳴鸞道:“那倒可以試一試了。隻怕索寧家的人搗亂。”

“殺人償命,”祝纓說,“索寧洞主是主使,依律當斬。以後,再沒有索寧家。”

蘇鳴鸞笑道:“好!就這麼辦!我本來以為憑咱們幾家是吃不掉索寧家的,但是隻要告訴奴隸們他們能夠不受索寧家的欺負,索寧家才是是真的完了!”

她需要極多的人手,她早已發現,奴隸乾活的效率不如山下的佃戶。也在自家嘗試了給部分奴隸除去鎖鐐,效果也還不錯。她的心中對祝纓的敬畏更深:朝廷要是派義父來對付咱們,咱們不如去死了。

祝纓道:“奴隸或許會有跑的,但總有留下來的。有一個,咱們就賺一個。”

蘇鳴鸞道:“是!”

祝纓道:“要將奴隸分給塔郎家或是山雀,他們未必願意釋放奴隸,到時候又是麻煩。所以財帛之類如果他們全要,我也是會答應的。”

蘇鳴鸞道:“我也願意。”

“明天來領兵器。”

“是!”以前是要買,現在是白領一份,祝纓就算出的人少,有兵器也該多分一份,蘇鳴鸞徹底沒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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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這裡已籌劃好了,索寧洞主尚不知祝纓下定論決心,還以為祝纓是黏黏糊糊討價還價。

藝甘洞主左右為難,他是打算索寧洞主這裡談好了價他也跟著沾點光的,所以極想祝纓答應了索寧洞主的要求。他不要那麼多,但是無論是糧食還是食鹽之類,他都願意。是他同意祝纓到這山裡來貿易的,不是麼?

不過索寧洞主的要求確實有點多,他也勸索寧洞主:“你怎麼又要得多了?我看之前談的數就快成了。”

索寧洞主道:“他的城裡有那麼多的好東西,卻一點也不肯給我。他這次人在這裡,要是不答應,我也就不必好好與他說話了!他要想試試惹怒了我還能不能有現在的好事,那就不答應!”

藝甘洞主隻得派人將話帶了過去。

祝纓就等著這句話。

索寧和藝甘於她而言是可有可無,因為地方確實很大,不大能管得到。這兩家如果與其他五家一樣,那倒是能和平相處,但凡有一點不痛快,就不值得她再多費儘力了。

藝甘洞主自己還沒來,派了個隨從來了一句:“你的城裡有那麼多的好東西,為什麼不拿來換取安寧呢?”

祝纓道:“我說過,什麼都可以談,不是他什麼都可以要!你是中間人,我不動你,你回去告訴他,那就打吧。從現在開始!項樂!送出去。”

來人沒想到祝纓翻臉會這麼快,迷糊著被項樂送到了城外。回過神來之後,猛地一跺腳:“壞了!”用力抽打坐騎,跑回去給索寧洞主傳信。

彆業內,祝纓下令:“領兵器!”

塔郎家、山雀家各領一百件,彆業壯丁二百、阿蘇家二百,攏共六百件兵器領了,蘇鳴鸞、蘇飛虎等人帶著自己的人馬攜新兵器飛奔而出!祝纓著彆業中的一百人及塔郎家、山雀家的人馬也出城,命項樂將城門緊閉帶領壯丁守城。

出城之後,祝纓對山雀道:“你帶人埋伏在附近!有人攻打彆業,看城上出黑旗,你就襲擊他們的後路。有俘獲都歸你。”

山雀嶽父笑道:“好!”

祝纓又安排郎錕鋙:“你隻有一件事,截斷索寧洞主與他大寨的聯絡。有俘獲,都歸你。”

郎錕鋙道:“好!”

索寧洞主才得到祝纓這裡的回複,頓時大怒:“真是下賤!不打一頓不肯聽話!他現在在那個石頭城裡嗎?我一定要讓他知道厲害。等我殺進城裡,就不止要這麼多了。”他帶上隨從,便要回自己的大寨去召集人馬。

藝甘洞主雖憂心忡忡,但想到祝纓向來不與人交惡,那座石城除了牆厚一些,人也不多,防備也鬆懈。也以為問題不大,勸一句:“與他好好說話,讓他知道厲害就好。不要引來他們的軍官。”就放索寧洞主回去了。

藝甘洞主一等女婿離開就下令將寨門緊閉,除非索寧洞主過來,彆人一概不許開門。隻等戰事結束。

豈料索寧洞主已遲了一步,他走的是走慣了的路,行不半天就發現前麵的道路被一株大樹攔住了,派人上前搬掉樹木時發現攔路的樹不止一株。索寧洞主大罵晦氣,鞭打奴隸快些搬取。乾了半天,正在心浮氣躁的時候,一支箭射了過來!

索寧洞主運氣不錯,箭矢擦著他的耳朵飛了過去,索寧洞主驚出一身冷汗:“誰?”

郎錕鋙從一側的山上冒了出來:“我!你殺了我的人,還想好好地走過去嗎?”

索寧洞主身後幾十人散開來張弓搭箭,郎錕鋙身後也冒出一群人來,不但他身後有,對麵山坡上也冒出了一群人,索寧洞主被夾擊了!

索寧洞主破口大罵,郎錕鋙也不含糊,罵得比他還狠。除了兩族曆來熟練的罵法,郎錕鋙又罵到了:“還想勒索我義父!你真是瞎了眼了!”

索寧洞主又罵祝纓:“他來了我也一樣殺!”

郎錕鋙對祝纓倒有信心,道:“他要殺你才是!他已帶了人去打你的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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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沒有去索寧洞主的大寨,她與蘇鳴鸞一樣,先攻取一座小寨。

她帶的人不多,也就沒有用什麼強攻的辦法。她根本不懂如何攻取一座山寨,但是她擅長騙人。

她會奇霞語,彆業內之前投奔的人裡也有懂奇霞語的。沒有危險的時候,山寨的門白天並沒有關著,隻有兩個人看守而已。她就派人說,是“平地”那邊派來傳話的,要見小寨的寨主。

“平地”是指藝甘洞主家附近,那裡地勢比彆的地方更平一些因此而得了這麼個稱呼。祝纓的彆業離那裡也不遠,彆業裡的人說這個話一點也沒有撒謊的不安。

看守很平常地將門拉開,祝纓等人一擁而入!

進了小寨,就衝最高大的房子奔去,先將寨主一家控製了。她帶了一百來號人,將大門一關,寨主身邊十來號護衛一摁。在滿寨子人驚詫的目光中,祝纓一刀劈開了一個奴隸身上的鐐銬!

祝纓道:“冤有頭,債有主!索寧洞主殺了我的人,不殺你們,我隻殺他!隻要我在,這裡的奴隸就不用帶鎖鐐!開枷,放人!種地的人可以得到糧食!他的糧倉在哪裡?!每人可以分得一筐米!”

她很小心,沒有說“分地”,因為她也不知道這寨子有多少田地。也不說奴隸從此就自由了,因為她也不知道這裡有多少奴隸。

她沒有再往前冒進,先在這一處小寨裡駐紮下來。奴隸們目光有些呆滯,還沒回過神來。祝纓分出人手去,先是將寨子裡的人聚集起來,寨主一脈的都上枷鎖。派了十個人看守。

又詢問了索寧家收取糧食的比例,發現他們比山下黃十二郎家也好不到哪裡去,怪不得要將許多奴隸鎖起來抽著才能讓人乾活了。

也有奴隸不用帶鎖鐐的,有些人有手藝,有些人服侍著小寨主的家人,過得比一般的平民還好。寨子裡也有一些平民,他們打獵、種地、乾活,僅能溫飽。有些過不下去的,就賣身為奴隸或者餓死。

祝纓一麵發糧,奴隸與平民能得到的糧食也不一樣,奴隸隻能領平民的八成。平民的情緒也被安撫了下來。

祝纓親自監督,將小寨的秩序恢複了。

又命人去宣揚:是索寧洞主得罪了祝家莊的城主,隻與索寧洞主家算賬,不動其他人。無論奴隸、平民,都可以分地。

她的計劃裡,凡奴隸,都可以去鎖鐐,會種田的可以繼續種地,按人頭給地,隻要交一半的收獲,另一半歸他們自己。平民也如此,原來他們的田地不收回,收一成的租子。平民地少的也可以得到一定的地,這一類的地要交三成。如果小寨不夠,也可以到她的彆業那裡去開荒,她負責安全!

由於內容太複雜,最後簡化成了,殺洞主,去鎖鐐,有米吃。

蘇鳴鸞和蘇飛虎還在與另一處小寨對攻,蘇鳴鸞正尋摸著斷人水源,祝纓這兒已經連下了三座小寨了。除了第一處是她自己騙進去的,另外兩處都是奴隸跑來帶路的。

祝纓看著馬前一個乾瘦的小奴隸,她一眼看出來這是個小女孩兒,女孩兒全身臟兮兮的,頭發結成了片,眼睛卻亮晶晶地,問:“我認你做主人,你能放我阿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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