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諸侯 這群‘諸侯’壞透了(捉蟲)(2 / 2)

羅元上前說了一句:“陛下。”

“滾!”

羅元真個在地上滾了一圈好逗皇帝開心。一旁宦官、宮女懂事的都不敢抬頭,儘力將自己縮到一邊,就怕被羅元看到。不太懂事的在儘力忍著笑,隻覺得羅大監可真夠伶俐的。

皇帝更生氣了,一腳踢了過去,羅元也不敢躲,挨實了這一腳,疼得眼前一黑。皇帝上了年紀,踢出一腳之後一個踉蹌,人往一邊栽去。藍興搶上前去救皇帝,一乾宦官、宮女圍上前去,兩個小宦官結結實實墊在了皇帝倒向的地麵。

皇帝被眾人扶起,驚魂未定,道:“打……”

羅元年紀也不小了,嚇得臉都白了,跪地叩頭不止。藍興也上前為他求情:“陛下,看在他一向儘力。”

皇帝方才饒了羅元,藍興招來了步輦,將皇帝送回殿內。藍興覷著皇帝的臉色,悄悄作了個手勢,上新茶新果的上前,舞樂都被他摒退了。

皇帝安靜地坐著,也沒有要欣賞舞樂的意思,坐了一會兒,藍興看著他好像沒那麼生氣了,小心地上前給將冷掉的茶換上去。

皇帝接過茶,啜了一口,問道:“我是不是老了?”

“陛下春秋正盛。”

皇帝難過地將茶扔回了案上,對藍興說:“咱們相處幾十年啦,你是我的老家人,跟我說點實話吧。他們,是不是都想早日立東宮?”

藍興躬身道:“陛下心裡還念著先太子,誰的兒子誰想。”

皇帝笑笑。

於公,他當然知道要早立儲君以安人心,也免得兄弟相爭、鬨得無法收場。於私,他並不想要一個隨時能夠取代自己的人。哪怕是他那個早逝的兒子,最好的一個兒子。

眼下……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腿,藍興急忙上前,皇帝鬆開了後,藍興跪在一旁小心地為他揉捏。皇帝含糊地道:“可要一個孝順仁義的人才好啊。”

藍興不敢接話,手上愈發地謹慎了起來。

過了一陣,皇帝動一動腿,藍興也順勢拿開了手,悄悄撐著地麵站了起來。跪得久了,藍興的腿有些發麻,他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身後兩個眼疾手快的小宦官急忙從後麵扶住了他。借著衣擺的掩飾,藍興輕輕動了動腳。

皇帝又發呆了,他仍然在猶豫。

他知道立儲的規矩,以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先前的太子可太合適了,除此而外,目今最長者當是趙王。

可是趙王被太子妃告發了!太子妃,他親選的兒媳婦,說話做事一向都是有章法的。年紀輕輕守了寡,卻仍然撫養兒子,也算是個合格的媳婦。皇孫雖幼,卻是太子親兒。

趙王忌憚侄子是必然的!皇帝想。先太子,最好的兒子,有這個兒子在諸王無不安順,包括趙王。

要是他還在就好了……

他一沒了,整個世界都變了樣兒,諸王相爭,仿佛沒一個好人。魯王跋扈、不敬兄長,趙王謀算親侄,唐王收買官員,衛王流連山水、不務正業,周王、吳王醉酒互毆……

一個一個,兒子們都成了惡人!

皇帝一陣頭疼,他已不求一個再開盛世的賢明太子了,要一個正常的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人要求很高嗎?

藍興一直等到皇帝緩過神來,才蹣跚地上前,皇帝道:“累了就去歇著,年紀也不小啦,有事讓他們乾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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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是施鯤值宿,藍興出了皇城直奔回家。他的府邸占地頗大,從外麵看不太出來奢華,內裡該有的一樣不缺。家裡一堆仆人圍了上來叫他:“阿翁。”有眼尖的看到他行動遲緩,故意大呼小叫:“您這是怎麼了?”

藍興擺了擺手,道:“都散了!”

藍德上前扶著他進房,小心地問:“爹,您這是……”

藍興斜眼看著這個“兒子”,哼了一聲:“你還舍得回來?在外麵可逍遙快活?”

“兒子不敢!爹還在宮裡,兒子怎麼敢歇著呢?兒子去莊子上了,將秋收了……”

藍興歎了口氣:“收拾收拾,跟我走一趟。”

“是。”

藍興與藍德換了身衣服,除了頦下無須,儼然是兩個士人。他們不騎馬,乘一輛小車從後門出,由兩個心腹家丁駕車,一路到了劉府。

劉鬆年近來閉門謝客,卻被他一張名帖敲開了門。

藍德心中奇怪,向來不見劉鬆年往藍府送禮,怎麼看起來兩人像是熟人?

藍興道:“你們在這裡等我。”

“啊?哦!”

藍興慢慢地走到了一間門小廳,隻見劉鬆年正在煮茶。劉鬆年抬起眼睛:“有事?”

藍興不等招呼,徑自走到他的對麵坐下了,劉鬆年沒罵走他,而是給他也斟了一盞茶。藍興嘗了一口,道:“王相公今天在家?”

“怎麼?你想找他?”

“有點事。”

“嗯?”

藍興苦笑一聲:“你們要再催陛下立儲,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劉鬆年道:“他才不會聽你這一句,聽了,就不是他了!你也彆想管得了朝臣請立東宮。”

藍興道:“咱們都是陛下還在東宮時就在的人,你、我、龔劼哦,還有陳巒,死了的鐘宜……”藍德一口氣報出了許多的名字,“咱們彆說虛的了。都是為了那個位子,咱們也都見過了。現在是陛下不想。”

“你還沒想好怎麼押寶?”

藍興忙說:“那可輪不到我!眼下就這幾位殿下了,你們就算請立東宮,還能是誰?不過也是舊著那個路數來請立。既然這樣,到最後位子也還是落到那個人的頭上,又何必急在一時?倒叫陛下現在為難?”

劉鬆年眯起了眼,藍興冷笑道:“立了太子,你們想怎麼著?是不是就能拋開陛下伺候新主子了?你們士人胸懷天下,我是閹人,眼界就這麼大,你與陛下也是相知幾十年,心疼心疼他吧!”

劉鬆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藍興將手中的茶一飲而儘,吸吸鼻子,說:“朝上的事還不夠相公們忙的麼?是北地的災情不緊,還是十月的刺史不多?你們把營盤紮牢了,誰來不都是一樣麼?我隻要陛下安心。”

劉鬆年點了點頭:“看好宮裡,不可讓宵小有可趁之機。”

藍興道:“這是自然!”他將杯子放回原處,對劉鬆年一禮,慢慢地又走了出去,留下劉鬆年在屋裡發怔。

半晌,劉鬆年罵了一句:“我就知道,這破京城討厭!狗屁皇宮裡麻煩多!”

早知道就不該回來!依舊逍遙山水,何等自在!現在……

“備車,去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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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好像真的消停了,王雲鶴和施鯤有一陣子沒提立儲的事了。

皇帝卻不消停了,說得好好的,要讓禮部、吏部將選新官的事承擔起來,卻忽然改了主意。

先是,調鄭熹為京兆尹,接著,將裴清調出京去做了刺史。然後又將鐘宜的弟弟調做了禮部尚書,最後,把周遊重新調入了禁軍。一番調動,看得人眼花繚亂。

到了十月,各地刺史開始進京,今年來的不是舊年人。吏部的新尚書姚臻忙得腳打後腦勺,王、施二人也不得清閒,皇帝召見刺史、彆駕不提,他們二人也著意考核一些官員。

往年他們也見各地刺史、彆駕等,大部分是比較泛泛的,如今卻拿出查私房錢一般的架式來。今年進京的刺史,有福了。

章彆駕額頭冒汗,他此行攜帶了祝纓讓他帶來的一些文書,又有給王雲鶴等人的信件。同時,今年梧州還有八個貢士。八人都是從各縣裡選拔出來的年輕人,通過考試考出來的,福祿縣、南平縣各三人,思城縣兩人。但是據章彆駕一路觀察,竟是福祿縣的三人水平更高一些。

此外,祝纓事先與他通了氣,趙振等四人祝纓另外具本舉薦。章彆駕知道,這四個人這一次恐怕是穩了。梧州出糧了!

而梧州上下的官員,哪怕不升官,也能記個不錯的考評,為下一次升官做準備。

章彆駕本以為自己也能跟著沾點光,哪知王雲鶴像審賊一樣的審他,先問田畝數,再問畝產量,然後問稅率、庫存。他都答了。

王雲鶴又問:“府庫能支幾年?”

“五年!”章彆駕自信地說。

冷不丁的,王雲鶴又問起了百姓生活,突然說:“不對,中間門有人中飽私囊!如何一畝田多收了十斤?”

章彆駕嚇了一大跳,跟王雲鶴對了一回賬,鬆了口氣,道:“哦,那個不是衙裡收的,是他們村裡自發的,為的是備災。官府有時候來不及,有時候一些小事他們也不上官府,就自己族內調劑了。”

王雲鶴道:“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但要仔細不要被人貪汙了。”

“是是是。”

王雲鶴放了他之後,章彆駕還以為祝纓哪裡得罪王雲鶴了,心道:以前不是好好的嗎?

後來與同僚相聚才發現,大家的遭遇都差不多。又想北地有人倒黴,有些地方換了刺史,有些地方乾脆一口氣把主副官都換了。是有些不同尋常。

章彆駕思忖再三,帶著禮單,來到了一座宅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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