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 果斷 取代他們的憑什麼是你們呢?……(2 / 2)

祝纓道:“您好歹管管外甥吧。沒有柴令遠,冼敬也會想把餘清泉弄回來,可柴令遠一犯事兒,平白又多一件要善後的。”

鄭熹歎道:“樹大有枯枝,我又何嘗不知,除了他,恐怕還有好些晚輩不像話!”

祝纓道:“您要是心疼那些不成器的,就逼一逼,逼得他們不得不上進,或許是件好事兒。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他們終究得靠自己。

王相公在世的時候,說是要把科考定為成例,這幾年事多,竟沒有推行下去。您也早就說不能這麼下去了,與其空嗟歎,何不自己先做?您都做了,還有冼敬什麼事兒?”

既然溫嶽可以殺死溫嶽,那麼鄭熹也可以取代鄭熹,不是嗎?

鄭熹道:“我想想。哎,你看吏部現在怎麼樣?”

“您不是吧?”

“想哪兒去了?我沒事動陳大做甚?”

祝纓想了一下,道:“陳大在吏部比彆人強。您要再安排一個人進去,恐怕也不太容易。不過呢,現在空出一個侍郎的位子。您要有心,倒有一個人可以試一試。”

“哦?”

“您還記得裴少卿嗎?”

“裴清,可惜了。”鄭熹感慨一聲。

“他雖死,他的兒子可還在的,總有幾分舊情誼在。我前陣子看他起複了,在外麵任職,從戶部賬上看,做得不錯。不是眼大心空的人。”

“不錯。”

祝纓道:“不過一說,您看著合適就用,不合適,就再看看彆的。”

鄭熹點了點頭,說:“你什麼都好,就差一個身份了。如果有一門不錯的親事,就再沒有瑕疵了。”

這是長久以後鄭熹第一次對祝纓談及婚姻,祝纓如今,也確乎就差這一條了。祝纓至今隻有一群不太顯眼的南士圍繞在身邊,就是因為底子太薄。若能借一嶽家之勢,不出幾年就是一個新的丞相了。

鄭熹也樂意引她入政事堂。但是現在,看起來還是太單薄了。

祝纓道:“凡事有利就有弊。”

鄭熹且沒到必得祝纓進政事堂救命的程度,見她婉拒,便不再提,祝纓見狀就提出告辭。

鄭熹親自送她,又說:“冼敬已是丞相,你們以往雖然是君子之交,接下來未必還能相安無事了,不後悔嗎?”

“哦,剛才已經翻臉了。”

“啊?”

祝纓笑笑:“沒事兒,應付得來。我在您這兒辦事,不會把麻煩引給您的。”

鄭熹很好奇,又追問是怎麼回事,祝纓隻管搖頭不語。

鄭熹嚴肅地說:“真有事,必要告訴我!這點擔當我還是有的!”

“好,”祝纓一口答應下來,“我真要遇到麻煩了,是絕不會讓您袖手旁觀的!”

鄭熹笑笑,雖不再帶問,心中實在是太好奇了——冼敬是怎麼能夠把祝纓給得罪死的了?

祝纓雖然看起來是不吃虧,但平日待人處事也是八麵玲瓏,能逼得她出手主動算計,也是很難得的。難道是冼敬背叛了王雲鶴?

——————倒敘——————

詹事府舊人的升遷是在冼敬手裡的,蘇喆也卡在冼敬的手裡。冼敬倒沒有讓蘇喆回家找個好男人嫁了,但是彆人都有實職,蘇喆就一個虛銜。

這份名單是要通過吏部的,而吏部在陳萌手裡。

陳萌此人,你說他細致周到也好,說他婆婆媽媽也罷,他對“自己人”關照起來也是很護短的。祝纓給他長子帶到北地轉一圈混資曆,給他次子送到禦前,陳萌都記在心裡了。

祝纓這裡,義子、學生,陳萌是能照顧也要多看一眼的。拿著冼敬遞過來的單子一看,有林風,沒有蘇喆。再往後翻一翻,最後末尾,看到了蘇喆的名字,沒有實職,品級倒是升了,但是給的是命婦的品級!

陳萌直覺得有些怪異。

他不明就裡,當時對冼敬說:“我再斟酌斟酌。”

出來就找到了祝纓,詢問蘇喆的安排:“你對這些丫頭一向上心,我觀以往你的行事,不像是會弄出這個事來的?難道是有什麼變化?”

祝纓道:“怎麼會?!”

陳萌道:“這個我先扣兩天,你與冼敬先私下談談。我與他才爭吵過,彆再吵起來。”

“好。”

祝纓於是又揀了一份公文去給冼敬——冼敬以前做過戶部侍郎,這類的事與他對接比較合適。兩人先說了山陵、典禮的花費,冼敬說:“不要因此誤了日常的公務。”

祝纓道:“這個卻是我已想到了的。老李專管日常公務,老葉專管這些事,我把趙蘇也派給老葉,他比老葉年輕些,往來跑山陵工地的事都讓他去,耽誤不了。”

由趙蘇就說到了南邊來的,爬山很習慣,順口提到了林風、蘇喆,再順便問一問要給他們怎麼安排:“回去我好先教一教,免得露怯出醜。養都養了,就要好好教。”

冼敬便說了對兩人的安排,祝纓便說:“蘇喆怎麼能是命婦呢?她可是正式的官員。”

冼敬道:“她怎麼上朝站班?怎麼廝混管事呢?”

兩人因此頂上,冼敬就是不同意,說這個不合禮製。羈縻的官職就算了,朝廷官職,不可。同時又說祝纓:“多少大事,奈何於女子身上用這等心思?”

“什麼朝廷大事?”

冼敬正色道:“你如今如何還要假作不知?你說,想做些實事,也無人攔你。可你身遭之外,已是圖窮匕現。”

祝纓仍然希望雙方能夠克製,冼敬認真地問道:“難道這些不學無術之輩倚仗祖蔭,就千秋萬代高居人上動不得了?”

祝纓心道,你又何嘗不是希望能夠倚仗與生俱來的男兒身要求個千秋萬代高居人上?

她誠懇地問道:“可以動,但取代他們的憑什麼是你們呢?”

她問這話的時候是帶著極禮貌的微笑的,卻將冼敬噎到了南牆。

祝纓是個果斷的人,她不再說服冼敬,而是轉頭去找了陳萌。陳萌倒不介紹給蘇喆添一個名字,雖然上朝是比較難的,但是——“她不是那個奇瑛,不,瑛人是吧?那以外夷的身份,倒也不是不可以。”

陳萌的底線總是那麼的靈活。

——————倒敘完畢——————

比陳萌更靈活的是鄭熹。

陳萌還要與祝纓聊一聊蘇喆的事,鄭熹壓根就不必提。次日,陳萌把詹事府這一批的任命拿給冼敬,冼敬匆匆掃了一眼,大多數是照著他擬的任命,少數幾個有不合適的,陳萌也給調了並注明了緣由。

直到他看到中間有一張寫著蘇喆的名字。

揀出來一看,陳萌還給人安排到了禮部任郎中。

冼敬道:“這如何使得?”

陳萌道:“如何使不得?”

兩人爭執起來,陳萌理由很充份:“她資曆也夠了,從南往北,又經戰陣。辦事也妥帖,出身也不差。”

除了……

“她是女子!”冼敬說。

兩下爭執,冼敬占理。竇朋小有為難,因為他知道蘇喆的來曆,如果加上一個羈縻的來曆,倒也在兩可之間。

鄭熹卻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外朝有任用女官的先例,又不犯法。我看行。”蘇喆是祝纓的孫女,有什麼不可以?一二特例,無傷大雅,蘇喆又機靈。

祝纓給蘇喆送到詹事府裡做官,鄭熹等人就是一句反對的話也沒有的。

冼敬問竇朋:“您也這麼看嗎?”

竇朋道:“這麼許多大事且管不過來。”

冼敬正色道:“禮教大防、陰陽秩序,豈可混淆?今日任郎中,明日任尚書,後日是不是要讓女人進政事堂了?”

鄭熹心道:你在講什麼笑話?她是要回梧州繼承家業的!“要不,現在就讓所有獠人滾回梧州?”

“休要胡攪蠻纏!我說的是女子!林風等男子好好的,為什麼要趕走?豈不是為朝廷樹敵?使異族離心?”

陳萌陰陽怪氣地道:“您也知道梧州歸附不容易?就在這裡點起菜來了?要什麼、不要什麼,這麼聽話,它還能是羈縻嗎?”

冼敬以一敵三,敗下陣來,心道:我必要與祝纓說明白!他要再糊塗,我必在禦前陳情!

————————

祝纓此時正在禦前。

新君想了一宿,今天就把祝纓召了過去。

禦前沒有彆人,新君也是一臉的嚴肅。祝纓心道:戶部沒什麼事吧?沒有!

她上前拜見,新君依禮賜坐,兩人沉默地坐了一陣。新君才開口:“阿翁最後的那段時光,我總在這裡陪他,他教了我許多,或許是我資質駑鈍,總不能領會。我之前屢次請教,你總不肯言明。如今朝中紛亂,全不似阿翁在世之時,我固然不如阿翁,總是天子,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祝纓認真地問:“陛下覺得,自己比祖父如何?”

新君有些尷尬也有點難堪地說:“自然是不如的。”

“臣不是在與陛下演蕭規曹隨。既然覺得自己比不上祖父,為什麼會覺得祖父的方法,在自己的手裡也是可行的呢?”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