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發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狀況,許多是不可預測的,有的時候,兵馬糧草配得好好的,大軍迷路了,沒辦法與友軍會合,這一仗就無功而返了。有的時候,走得好好的,誤入險地,仗沒打,先減員,也是命。
還有倒黴鬼正渡河的時候遇到河水暴漲……
諸如此類。
因此,祝纓坐鎮後方,仍是留了一萬兵馬備用。留得再多,她這兒擺布不開,留得少了,萬一出點大事不頂用。
就在這焦急的等待中,她接了趙蘇的信。趙蘇的信是隨著公文一起到的,他兼顧著戶部的差事與一些轉運的任務,與前線有公務上的往來。因此書信消息雖然稍慢一點,卻是一直暢通的。
祝纓拿到了信,微微皺眉——皇帝這一病,讓一些人產生了不好的聯想。朝臣們有一種議論,希望皇帝能立個太子。
但問題是,皇帝的長子,他有點傻!還不是嫡出,帝後又都年輕,以後生出嫡子怎辦?
另有一種聲音,則是說,如果以後生不出來,怎麼辦?現有的豈不是耽誤了?皇帝雖然年輕,但是長子也好幾歲了,一般太子是會早一點確立,早一點培養的。通常,皇室子弟的水平也就那樣,打小教,還能彌補一些。
再有皇帝嚴懲了安仁公主,皇後脫簪謝罪,嚴歸又被冊為了昭容。嚴昭容又有兒子,僅次於長子,據說,比長子聰明一點兒。
又是他們家這點子破事兒!祝纓將信在油燈上燒了,看著火光忽閃。
這些都不是大事兒,皇帝早就該管一管安仁公主了,誰當太子,也沒什麼差彆,早啊晚的,除非天縱英才,也都是被大臣們耍著玩兒。祝纓擔心的是,因為這個立太子,朝上彆再生出什麼事端來才好。
她又給趙蘇寫了個回信,讓他們不要摻和進去,有什麼事兒,等她回京再說。
她的估計並沒有錯,半個月後,前線消息傳來,三路大軍雖不是勢如破竹,也頂住了番兵的進攻,並且氣勢上壓住了對方。小冷將軍來報,對麵兵馬有了分裂的跡象,昆達赤本部與一些牆頭草的部族分開行動了。
陳枚與路丹青等人初次上戰場,膽子卻大得很,越是新手越敢玩,幾人夥同桑大商議了一出離間計。偽稱昆達赤是故意讓不肯聽命的人送死以消耗官軍。桑大是本地人,尋得好通譯散播謠言。
陳枚最會編瞎話:“就傳說,番主說了,贏了,殺死外敵,輸了,殺死內賊。”
路丹青很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這是跟番主多大仇啊?!
她也跟著出主意:“那咱們就隻盯著一方打!”
他們仨是被派到小冷將軍麾下的,但本身又是幕府的人,小冷將軍調度的時候不大派差事給他們,隻想等最後要去殲敵了,帶他們去領一領功,。一個丞相的親兒子,一個節度使的乾女兒,桑大是本地湊數的,但貼著路丹青,就一並都抬舉了吧。
平時,他們再求戰,小冷將軍也隻充耳不聞。鬨得緊了,小冷將軍就讓他們率軍“巡邏”,絕不給具體的任務。
直到陳、路二人擅自出動,小冷將軍被驚出一身冷汗。他打?有兩個是女人,還有一個公子哥兒。
小冷將軍氣極敗壞,率軍前去接應,這三個人還一臉的興奮跑了過來。小冷將軍大怒:“你們擅自接敵,該當何罪?”
誰求情都沒用,沒砍了就不錯了。
陳枚道:“將軍,我們何罪之有?將軍讓我們巡邏人,我們不幸途中與敵軍遭遇了……”
小冷將軍想罵他八代祖宗!這破借口你是早就想好了吧?
“都捆了!囚車送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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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等到了戰報,也等到了三個闖了禍的家夥。
吳沛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他們還在外麵跪著,這……”
祝纓道:“還跪什麼?”
“好嘞,我把他們放了。”
“先打二十軍棍。”祝纓說。
胡師姐有些懷念,大人好久沒有說“二十”了,她說:“還有兩個姑娘,這……當眾行刑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仨,都彆扒衣服了,當眾打!彆為他們求情了,要不是冷將軍強為他們尋了個‘巡視’的借口,現在他們的腦袋懸呢!打他二十是冤枉他們了嗎?不打他們,軍紀何在?”
祝纓還怕彆人不敢打,親自出去,將三人拉到高台上監督行刑。
劈裡啪啦一通打,三人也都硬氣,陳枚一臉委屈,路丹青梗著脖子、桑大紅著臉,卻都一聲不吭地忍完了二十棍子。
直到打完了,陳枚才說:“節帥,我們是有想法的!”
“哦?進來說。”
藥也沒上,先拉到了大帳裡審。三人哆哆嗦嗦把計劃說了,且說應該有效。
祝纓道:“都有主意了?嗯?商議的時候不說,現在又顯能耐了是吧?”
陳枚抽抽噎噎地:“是上陣見了敵軍之後才想起來的,軍情如火,不急稟告。”
祝纓冷冷地看著他,看到他把脖子縮了,才說:“去上藥吧。”
陳枚的辦法其實不錯,但是僅以他們手上的那點兵馬想要乾成這個事兒,未免有些托大了,這是需要整體配合的。
陳枚等人上藥的時候,祝纓派人把姚辰英等人請了來——陳枚的腦還是好使的,這個辦法,她要拿來用一用,配合著長期對峙來恐嚇昆達赤,效果一定不錯。
祝纓與幾位將軍等將計劃改了一改,陳枚等人且留在中軍養傷,兼作參謀。三路大軍中,對上昆達灰的,隻管取守勢,並不積極。相反,對上他國中不服的部落卻是下狠手圍毆。
祝纓有意釋放一些俘虜,讓他們將流言帶回。
同時,姚辰英也參與進來,配合祝纓,作出屯墾的樣子來。
如是兩個月,昆達赤堅持不住,派來了使者。